此言一出,宋時雨大吃一驚“怎麼會?”她一語未竟,便驟然想明白了事情的關竅“莫非,上輩子是楊太後替官家擋的箭?”
她微微蹙眉,仔細回憶了端午之後宮裡的情形,聲音低弱的分析道“那時我還很小,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端午之後,我們在鄧州盤桓了兩日,我記得當時曹和勇跟祖父提起宮裡的情形時,說過一句擁佑扶持,恩意勤備,對,”她陡然想起什麼,低聲道“曹和勇說,端午次日,官家下旨赦免了被發配充軍的楊太後的弟弟楊宗景,還命太醫為楊宗景配藥去除臉上的刺配。”
宋時雨至此才恍然大悟“難怪,難怪楊宗景都被發配了兩年了,官家都沒想起他來,怎麼這會兒赦免了他!”
聽到這話,李敘白後悔不迭,若非他此刻行動不便,他悔的都要拍大腿了“你說我怎麼就這麼欠,搶誰的功勞不好,非要去搶楊太後的功勞,這下好了,我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了,這潑天的富貴,你說我是接還是不接啊?”
宋時雨“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接啊,為什麼不接,你現在怕她,是因為你太弱,等有一日,你強大到讓她都難以企及,那她就會怕你。可若你今日退一步,那麼他日她就要進三步,終會將你逼到退無可退的絕路上。”
這話簡直振聾發聵,李敘白心裡的糾結一下子就散了,撥雲見日,他開懷道“對,你說的對,忍一時咬牙切齒,退一步七竅生煙,老子不慣著她!”
正說著話的功夫,王汝凱捧著藥碗走進來,眉眼間的愁緒消散了點,對李敘白道“先喝一口,看看有沒有反應。”
李敘白抽了下嘴角“反應?什麼反應?”
王汝凱淡定道“那毒物很是複雜,我竟然一時半刻分辨不出全部的成分來,隻好先按照分辨出來的那幾味毒配了一副解藥,你先喝了試試,若是有效,那半個時辰後,背上的黑血顏色會變淺。”
“那,若是無效呢?”李敘白總覺得這個醫官院的院使好像不那麼靠譜的樣子。
“那半個時辰後,你會腹痛如絞,忍一會兒就好了。”
李敘白立馬把剛剛放到嘴邊的藥碗塞回了王汝凱的手中,大叫一聲“你是獸醫吧!”
王汝凱意外的挑了挑眉“李大人怎麼知道老夫的恩師最擅長醫馬?”
李敘白“”
宋時雨簡直要笑出聲了,忍了又忍,才對王汝凱道“有勞院使大人了,藥還有些燙,先放著,涼一涼我喂給他喝。”
王汝凱點了點頭,擱下藥,一邊走一邊回頭,不厭其煩的嘮叨“要喝啊,一定要喝的!要是沒喝,我把脈可以把出來的啊,”說著,他不放心的關上窗,還把殿中的花瓶都給收走了“不許倒掉啊。”
李敘白一臉絕望“他才是要毒死我的那個人吧!”
宋時雨一邊笑,一邊攪著藥碗“我知道這個人,他醫術驚人,用藥大膽,經常開一些出人意料的方子,但往往都是藥到病除,不然也不會做了快二十年的院使,這解藥定然不會有毒,你就放心喝。”
李敘白瘋狂拒絕“沒毒,但是會肚子疼。”
宋時雨擱下藥碗,歎了口氣“既然是楊太後想要替官家擋箭,那麼一定提前備好了解藥,你若是實在不想喝這個解藥,那我就走一趟垂拱宮,給你把解藥找出來。”
李敘白難以置信的望著宋時雨“宮裡有禦林軍?”
“有。”
“會殺人的?”
“對。”
“那你打得過嗎?”
“不知道。”
“那你去吧,試試就知道了。”
宋時雨抄起枕頭就砸了過去。
李敘白嘿嘿的笑了笑,自己端過藥碗,毫不猶豫的一飲而儘。
宋時雨愣住了,神情複雜的看了他良久,起身往外走去“我去問問那獸醫院使,有沒有止痛的法子。”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垂華宮的燈火一直沒有熄滅過。
趙益禎和文太後相對而坐,屏退了身邊所有伺候的人。
“母後,今日之事,母後怎麼看?”趙益禎神情晦澀的問道。
文太後凝神想了想“二郎是忠勇之人,雖然膽子小了點,但皇帝可以一用。”她微微一頓,又繼續道“刺客似乎留有餘地,不像是要取人性命,反倒是要促成什麼事。”
趙益禎屈指輕叩桌案,思忖道“當時兒子站在禦攆靠前的地方,母後在兒子的右邊,與兒子前後一致,楊母後站在兒子的左邊,比兒子的位置稍稍靠後一些,而二郎和母後站在同一邊,隻是側對著兒子,似乎正在和盛衍明說話。”
文太後也回憶了一瞬“沒錯,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
趙益禎閉了閉眼睛“當時那箭是從右前方射向左側的,所以會被二郎看到一點光亮。可是當時,能看到那個光亮的,不止二郎一個人。”
文太後慢慢道“皇帝是懷疑?”
趙益禎有些痛苦。
他誰都不想懷疑,誰都不願懷疑,或者說,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
趙益禎陡然睜開了雙眼,眼中是一片刺痛的清明“母後,沒有實證,兒子不能隨意懷疑任何人。”
文太後輕輕拍了拍趙益禎的手,頭一次用這樣溫軟的聲音道“皇帝不必自苦,沒有實證就去找,用實證來證實,或者否定你的懷疑。”
趙益禎隻覺得心裡十分的妥帖和慰藉,不管他與文太後有什麼樣的分歧和隔閡,不管他們究竟是不是親生母子,但是他能肯定的是,不管他走到什麼地方,做出什麼違逆文太後的舉動和旨意,文太後都不會想要他死。
趙益禎心裡很清楚,這世上最希望他活著的那個人,不是朝臣,不是天下人,而是文太後這位對他貌離神合的母親。
趙益禎反手握住文太後的手,輕聲道“從前,母後對兒子管教嚴苛,兒子是怨過母後的,但兒子知道,母後對兒子,是傾其所有的。”
文太後淡薄的笑了笑“皇家無情親,老身最掛念的,就是這大虞的江山和皇帝的皇位,早就沒有了慈母之心,這些年,皇帝與老身離心,老身是知道的,皇帝大了,總有一日,這大虞江山要交到皇帝手中的。”
趙益禎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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