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娘身子本就不好,自己怎可再叫她受苦受累?再說,這房裡還真離不得桂娘了。
盈時勸她:“您能坐得了馬車?晃晃悠悠叫您晃暈了去,到時候豈非叫隊伍全停下來等您?我倒是無所謂,大爺二爺可是向著朝廷告假扶靈去的,時間隻怕是緊。您安心待在府裡,我帶春蘭香姚兩個去便是。”
春蘭香姚一聽自己能跟去,心中驚喜。
二人哪怕前幾日才從陳郡乘船入了上京暈船暈的吐了幾回,可腳一落地就好了的傷疤忘了疼。
女人的天地往往就在這一小處宅院裡,如今有機會隨著姑娘四處走走,哪裡會像桂娘這般唉聲歎氣?隻叫她們歡喜還來不及。
香姚仰著腦袋,追問盈時:“娘子這回去是乘船還是做馬車?”
“上回乘船來,這回我們坐馬車去。沿著官道走,晚上住驛站,到時候我們住一間房好不好?”盈時重回一世,心智比這兩個小丫鬟成熟許多。
她在儘自己所能,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她們,叫她們歡喜。
“好,好!”香姚彎起了唇角。
春蘭年歲到底大了一些,十分穩重,香姚卻已恨不能立刻就能出發,扯著春蘭的袖口將她拽著往後走。
“趕緊的!明兒就要出發了,我們趕緊去給娘子收拾衣裳去。”
盈時見此,緩緩彎起唇角。
昨夜一夜,她想了許多。甚至想著乾脆魚死網破,哪怕剮了這一身皮也要闖出去,脫離梁府。
可她若是真想順利和離就離不開阮家出麵。
自己父母早就去了,叔父嬸母到底與自己隔了一層。
若是真能幫她這一回,回了阮家之後呢?會不會遷怒於自己?
阮家為了她得罪了梁氏,日後若是在朝廷中受了梁家的排擠,心裡焉能不記恨自己?
他們最好的做法,隻怕也是轉頭就將她許配給旁人,日後叫她再嫁的夫婿給自己兜底,承擔梁家的怒火。
嫁給死人的姑娘,她還能再嫁給誰?
願意娶自己的怕都是一些年過四十的老鰥夫了,叫她一嫁過去就又當娘又當祖母。
不然就是一些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二世祖。
從一個火坑,跳去另一個。
若是一把火將梁府燒了乾淨,自己死遁出去?
世道各處都不安定,她沒有戶籍又要如何安定?她這樣年輕的娘子,外頭隻怕更多豺狼虎豹,說不定落得一個比前世更慘的下場
盈時想著想著,也漸漸想開了。
許多事情急不得。
還有整整六年的時間可以謀劃。
如今第一步,她倒是可以趁著這回扶靈的機會,給自己院子裡這些奴婢一個機會。
她恢複了情緒便叫桂娘過來,說私話給桂娘聽。
她這回去扶靈,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桂娘,有些話有些事她必須要與桂娘說清道明。
豈料桂娘一聽,眉頭都豎了起來,滿臉不信服她的話。
“您說要趕走院裡的這些人?這如何使得?這些可都是原先三爺的人若是趕走了,夫人那裡如何交差?隻怕是要得罪了夫人的!”
盈時難得有些生氣,她拉長了臉:“那便叫我們日後一言一行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叫我日日擔驚受怕唯恐哪句話說的叫她不如意了?叫這群婆子們一個兩個在我院子裡作威作福?”
桂娘唯恐盈時走了歪道,得罪了韋夫人,趕忙勸說:“這事兒隻是一時的罷了!三爺沒了,大爺又不是夫人肚子裡爬出來的,滿府裡如今就您與她最親近了。夫人如今雖派人盯著,可誰家媳婦不是這般過來的?等日後您與她親近了,這群婆子們便是給她們十個膽也不敢為難您。”
盈時聽了隻是笑,就如桂娘所說,自己隻要扮作一個柔順的媳婦,許是真能得到韋夫人所有的偏愛與幫助。
隻是桂娘沒料到梁冀會死而複生。
那可是六年啊。良心喂狗狗都能朝自己搖尾巴了。
重回一世,她再不會浪費一丁點的感情給韋夫人了。
她今日這般說,為的是在自己扶靈前先給桂娘上一劑眼藥。
桂娘處事精明,無需盈時特意提醒,可如何精明也不會設防韋夫人。
前世自己與韋夫人感情好,自己日日去給韋夫人請安,每日替韋夫人做著一切繁瑣不討好的事兒,比一隻狗都要忠心。韋夫人隻要不是傻的,自然樂意給她幾分好臉,自己院子裡這些仆人們也一個個捧著自己,敬著自己。
可後來梁冀回來後,也正是這群人落井下石另攀高枝。
今生,她如何也不會手下留情了。
養不熟的狗,就早早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