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扯遠了,話題拉回來。
孫佩蘭也是今年才回的城,同樣帶回了小孩,並且成功在城裡落了戶。
她之所以手續辦的這麼順利,一方麵是因為她是獨生子女,按照近幾年的政策,獨生子女即便之前已經下鄉了,也優先安排回城。
而能帶著兩個孩子,是因為她丈夫辦了死亡證明。否則正常知青離婚回城,也無法帶小孩落戶,現在非農戶口卡得非常嚴格。
至於這個死亡證明,也算是時代特色。
就是人還好好活著,找人在當地消了戶籍,從此以後,他(她)就是黑戶,哪兒也沒他(她)的戶籍關係。在生產隊拿不到工分,在城裡也不可能有正常糧油關係。
葉菁菁從原主的記憶中翻出這段信息的時候,隻能表示大寫的佩服。
父母為了兒女能夠吃上國家糧,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麼都可以犧牲。
孫佩蘭的丈夫社會意義上死亡後,也跟著妻女一道回了西津市。
但是他不可能找到工作,隻能去扛包,賺點兒苦力錢。
至於孫佩蘭自己,跟大部分回城知青一樣,還處於待業狀態。她正等知青辦的通知,看後麵能不能安排工作。
隻是她不敢閒著,每天騎兩個小時的自行車去城郊收雞蛋,然後拿到市裡加點兒價再轉手賣出去。
這是件極有勇氣,甚至可以說是膽大妄為的事。
彆說現在是1977年了,哪怕真等到改革開放以後,八十年代初了,第一批做小生意的城裡人,看到朋友也要背過頭去,自覺丟臉。
孫佩蘭能大大方方的,實在不容易。
葉菁菁有點兒好奇:“姐,農民為什麼不自己進城賣,不是價格更高嗎?而且他們自己在本公社收雞蛋,應該更方便啊。”
孫佩蘭撲哧笑出聲,對這位妹妹的天真直搖頭。
“你以為農民想進城就進城啊?沒個正經理由找大隊開到介紹信,到城裡也要抓盲流的。”
葉菁菁在心裡嘖了聲,難怪她那位農村出身的中學老師,一說到計劃經濟時代就沒好氣。
合著現在農民沒人身自由啊。
“再說了,農村能有幾輛自行車。他們要走路過來,鞋底都要磨破了。”孫佩蘭歎了口氣,“我也就是借著這點優勢,才能掙幾個錢。”
可惜現在天氣熱,雞蛋擺不住,賣不掉隻能砸自己手裡。
葉菁菁好奇了:“怎麼會賣不掉呢?你這又不用蛋票。”
她住院這一禮拜是發現了,1977年真的買點什麼都要票,票證比鈔票都寶貴。碰上不要票的東西,大家都當成寶貝拚命搶呢。
孫佩蘭歎氣:“那我也不能正大光明擺在大街上賣吧,回頭紅袖章就能抓我。我隻有一家家地敲門碰運氣。”
嘿喲!葉菁菁真是服了她,直接示意她挎起籃子:“走,我今天就給你賣掉了。”
她敲開了隔壁病房門,衝裡麵的病人跟家屬露出甜甜的笑:“各位同誌,我今天要出院了。親戚朋友送了好多雞蛋沒吃完,我想帶回家怕來不及吃,白擺壞了。我就想問問各位同誌,你們要雞蛋不?要的話,咱們換一換可好?”
病房裡的人都來了精神。
現在雞蛋可是公認的營養品,誰家有病號不想辦法弄兩個雞蛋補補身體啊。
立刻有人走上前問:“你這雞蛋怎麼換啊?”
有生意上門,孫佩蘭登時支棱起來:“糧票也行,錢也行,看你怎樣方便。”
眼下明麵上的規矩不允許私人交換物資,但實際上除了享受特供的人群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進過黑市。
這種小範圍的交換,更是司空見慣。
很快,孫佩蘭的一籃子雞蛋就變成了一遝子毛票和各種票證,有糧票也有肉票和油票。
她拎著空籃子跟葉菁菁母女二人一道出醫院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難以置信:“這麼快!”
葉菁菁給她支招:“以後你就在醫院賣,這裡想要雞蛋的人多。”
孫佩蘭猛點頭,又開始懊惱:“哎喲,怎麼賣光了,我要給你留幾個雞蛋補補的。”
“嗐,下回有你再給留唄。”
葉菁菁也沒想到自己頭回給人當軍師,效果居然會這麼好,特彆積極地建議,“你再看看村裡有什麼能帶過來賣的,我看食堂連新鮮蔬菜都沒幾種。真是的,我們國家的人竟然不會種菜?”
開玩笑吧,說好的種菜民族呢?
孫佩蘭又“撲哧”笑了起來,略帶著點兒得意:“你是沒下過鄉。城裡的副食品店的菜都是生產隊特定供應的,人家保量,當然送的是占分量又好保存的東西。像夏天的茄子,冬天的黃芽菜跟蘿卜,其他尖兒貨,路上容易損耗大,哪家願意送呢。”
“所以啊。”葉菁菁眉飛色舞地攛掇她,“你看在醫院人家想要什麼鮮嫩的菜,你一並帶點兒,正好跟醫院職工打好關係,以後東西更好賣。”
孫佩蘭痛快應下:“好哎,下回我試試。走走走,今兒你跟愛芳姨姨去我家吃飯。你也嘗嘗你姐我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