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盧少婷正忙不迭連車帶人趕緊轟走葉菁菁呢,她媽葉大姑從大雜院的公廁裡出來,一見葉菁菁要騎走自行車,立刻炸了。
“放下!這是我家的自行車!”
葉菁菁疑惑回頭,眼睛隻看黃主任:“奇了怪了,大姑,我就在你家門口停下車,怎麼車子就成你家的了。那照這麼講,街上的小轎車都是你家的呢。”
葉大姑可不被她牽著鼻子走,伸手拽自行車籠頭:“怎麼不是我家的自行車?這是我馬上要拿給我兒媳婦當彩禮的!”
盧少婷腦子“嗡”的一聲,聲音都劈了,氣急敗壞道:“媽,這是舅舅買給我的!”
她剛回城,舅舅就買了輛自行車給她。本來還要買縫紉機呢,但她用不上,直接要了錢。
葉大姑根本不把女兒當回事,隨意揮揮手:“你的就是根寶的。你要什麼自行車,你又不討老婆。”
盧少婷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媽,你怎麼這樣?我就不配騎自行車嗎?這是舅舅給我的!”
她怎麼都沒想到親媽會對自己說這種話。
真的,從小到大,掏錢養他們三姐弟的是舅舅葉友德,舅舅又特彆心疼她,沒短過她吃喝穿用。
家裡家外,燒飯洗衣服打掃衛生的,是黨愛芳,沒讓她伸過一次手。
自然,她也從來沒意識到,在自己爹媽眼裡,弟弟盧根寶才是真正的寶。
大雜院裡的住戶全圍過來看熱鬨,吵得黃主任愈發額頭上青筋直跳,他怒氣衝衝地追問:“盧少婷同誌,我再問一遍,這車到底是不是你們家的?”
盧少婷渾身一個激靈,總算想起來自己的工作還要指望對方,趕緊否認:“不是我的,這不是我的車。”
葉大姑可算心滿意足了,露出個笑臉算是對女兒的獎勵:“這就對了嘛。也是當媽的人了,要點兒臉,彆連弟媳婦的東西都搶。”
葉菁菁差點沒笑出聲。
誰說這話都沒問題,唯獨她葉大姑沒臉說。
她搶黨愛芳的東西還少了?連工作都是從黨愛芳手上搶走的。
黃主任卻笑不出來,隻點點頭:“那好,你們家條件不錯啊,又是買新自行車又是打新家具的,談不上困難。”
盧少婷急了,趕緊表示:“不是,這車是我表妹的。”
葉大姑比她更急:“胡說八道什麼,這是你舅舅買給根寶娶媳婦用的。”
黃主任這回倒笑了:“你們家親戚手筆可真大,隨便隨個禮,也是一輛新自行車啊。”
葉大姑眼睛瞪成了銅鈴:“怎麼啦?娘親舅大,外甥結婚,舅舅全包了也是應該的。”
她還恨弟弟不聽話,大頭全給了少婷這個死丫頭哩。
一個外嫁的丫頭片子,怎麼比得上外甥親呢?
她也不是沒聽出來黃主任的言外之意,但女兒能不能找到好工作,她根本不在乎。
這丫頭自私的很,從小到大都隻顧自己。
老大盧思璋還曉得往家裡背當地土特產,甚至拎回來過好幾次花生油。
盧少婷呢?她眼裡隻有男人和她小孩,手上霸著她舅舅給的那麼多錢,竟然不曉得拿給她弟弟花。
她找不到工作拉倒,反正自己也花不到她的錢。
葉大姑現在隻想留下新自行車,裡外三百多塊錢呢,能辦好些席麵了。
然而葉菁菁怎麼可能讓外人再吸血。
她掃了眼盧家的兩間房,忽然“啊呀”尖叫起來,嚇得所有人都渾身一抖,轉而怒罵:“你發什麼神經啊?”時,她才顫顫巍巍指向小披間的方向:“詐……詐屍了!”
大家順著她手指頭的方向看過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發癔症哦,你大姑爹你不認得了。”
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呢,講什麼鬼故事哩。
葉菁菁冷笑:“原來我大姑爹還活著啊,我還以為我表哥是我爸生的,沒爹養,要我爸爸養呢!”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聲。
盧少婷她爸盧正民在哄笑聲中,臉黑成了鍋底。
雖然他們家這小三十年裡,沒少花葉友德的錢,但盧正民也是要臉的,不可能讓葉友德大庭廣眾下拿錢給他們家。
也就是逢年過節,葉友德一趟趟往大雜院送各種吃的喝的用的,才叫院子裡的人看著了而已。
但後者——
哪個不曉得運輸公司福利好,駕駛員更是神通廣大,什麼好東西都能弄到手的存在。
往他們家送點,又怎麼了。
葉菁菁瞧他的臉色,就知道這種人是典型的當又立。
丟臉的事永遠旁人擋在前頭(比如說之前,他一直躲著不見人),便宜他可一點兒也沒少占。
她咯咯笑出聲:“哎喲,姑爹,你早說你養不起兒子,要我爸幫忙養啊。你不講,外人哪曉得沒你小舅子,你兒子連婚都結不起啊。”
盧正民臉色又紅又紫,他也是正兒八經的機械廠正式工,走出去體體麵麵的,哪裡能受這種羞辱。
但是讓他把到嘴的肉吐出來,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眼睛一瞪:“瞎說什麼啊,什麼叫替我養兒子。這自行車是我買的,不過給兒媳婦的新車我不好騎,叫你爸開車送過來的而已。”
眾人歎為觀止,黃主任臉拉成了驢。
一輛自行車,這盧家一人一個說法,家風可真是夠夠的。
可這種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清官難斷家務事,他一個知青辦的主任,摻和起來就沒意思了。
葉菁菁也是開了眼界。
果然厚顏無恥的人永無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