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程一點半開始,吃過飯還有一個多小時的午休時間,一般學生會回宿舍睡一會兒緩緩腦子再出門。
尤其是周一這種滿課連軸轉的情況,中午不睡下午直接崩潰。
但方景澄新鮮勁兒還沒過去,並不想那麼快和夏茯說再見。吃罷飯,他扭頭看向夏茯,主動提議說:
“我沒有午睡的習慣,中午就去咖啡廳談談合約的事情如何?”
夏茯之前被拉進去的兼職群相當於個小小的交易平台,服務對象大都是些有錢的富二代,群主特地叮囑過她沒事不要招惹他們。雖然那些人有的是找毀約人麻煩的手段,但合作時還是會象征性寫個紙麵協議,保證雙方權益。
合作本來就是夏茯先挑起的,她沒道理對金主說不。
如果下午太困,就往太陽穴塗點清涼油好了。夏茯如是想著,將餐盤放到回收處,輕聲回複他說好。
咖啡廳處在圖書館大廳一樓,位置正對教學樓對麵,內部裝潢古典雅致,菜單上配置了許多當季熱門飲品,很受學生歡迎,小資點的人一下課就會帶著書包進來自習。
他們運氣不錯,來的時候店鋪一隅還有空位。
方景澄在吧台前隨便點了一杯喝的。
“我要一杯冰美式。你喝什麼?甜一點的摩卡麼?”
這地方哪裡都好,就是價格直追商場裡的星爸爸,想長時間占座自習還會根據人頭算最低消費。
夏茯抬頭看著價目表,眼皮直跳。她毫不猶豫地婉拒說:
“不行,我喝不了咖啡。我平時睡眠質量不好,喝了整晚都睡不著。”
方景澄垂下眼睛,仔細打量她略帶倦容的麵龐,笑著眯起眼眸:
“怪我,他們上菜速度還是太慢了,我不小心把你留得晚了一點。今天請你一杯安神的東西怎麼樣?”
吃完飯開始,她說話就慢吞吞的,是有睡午睡的習慣麼?如是想著,青年掃視種類繁多的飲品表,視線最終定格在一杯牛奶熱飲上。
夏茯下午有點公式想跟老師確認,背包中裝著筆記本電腦,裡麵還存放著上次的協議。以它作為範本,夏茯在方景澄的口述逐漸下草擬出新的合約——
一周最低交流八小時,不管最後有沒有得獎,方景澄支付的定金、以及輔導課時費都歸她所有,不包含在最終報酬內。
如果地點不在校內,占用她的用餐時間,他還會包吃包車包住。
從現在到競賽結束隻有短短三個月,夏茯覺得自己哪怕畢業全職當補習機構講師,賺的可能都沒方景澄給的多。
從天而降的餡餅砸得夏茯頭暈,她把筆記本轉向方景澄,認真向他征求修改意見——補習費的金額真的沒說錯吧?
方景澄掀起眼皮,隨便掃了幾秒,就懶洋洋地靠回沙發靠墊,顯然沒把這幾個錢放在心上。
“先這樣吧。至於課時安排可以改天再說,畢竟才開始,我也有些材料需要整理。”
他長得實在很漂亮,哪怕隨便坐著,漫不經心地抬眼同她搭話都像夜訪吸血鬼的海報。
可能他真的不在乎那點錢吧。夏茯在課間上廁所的時候憑記憶查了一下方景澄的車標,那輛通體漆黑、有點商務氣息的大車最便宜也要七位數。
“接下來我準備在這裡待到上課。你打算回去麼?”
聞聲,夏茯看了眼手機屏幕,麵露猶豫。
還有四十五分鐘上課,咖啡店離教學樓隻有五分鐘路程,但去宿舍卻要二十分鐘,一定是來不及了。
而方景澄點的東西的確安神,名為“路易博士奶茶”的飲品,原料實際取自非洲的一種灌木,本身不含咖啡因,嘗起來是稍微淡一些的紅茶拿鐵。
柔和醇厚的香味在口腔流淌,無聲地撫慰她緊繃的神經,夏茯小口啜飲,沒過多久就感到了倦意。方景澄又是那種不急不慢的說話方式,交流時,她稍不注意腦袋便會像小雞啄米一樣偷偷下垂。
方才交談她全靠一股毅力支撐,才不至於犯迷糊。
要是回宿舍的話,搞不好還會遇到午睡起床的包誌偉……
糟糕的想象讓夏茯無意識攏緊了手裡的馬克杯。
她緩慢摩挲光滑的瓷壁,和方景澄商量說:“不了,回去還要走很遠……那個、我可
以在這裡睡會兒麼?不然下午高數我會困。”
“睡吧,我定個鬨鐘,等到點了就叫你起來。”
“嗯,麻煩你了。”
在沒認識幾天的異性麵前睡覺到底有點不好意思,好在方景澄表現得很紳士,他去書架找了本娛樂雜誌靠打發時間,看起來不會把她放在心上。
夏茯偷偷看了他幾眼。她將背部貼住沙發,小幅度地扭動、調整姿勢,得把自己窩進柔軟的靠墊裡,然後閉上了眼睛。
咖啡廳果然貴有貴的道理,他在留住顧客上麵下足了功夫,精致的絲絨沙發舒服得讓人舍不得移開屁股。
本以為不習慣對著男生午睡,結果閉上眼睛沒多久,夏茯就步入了夢鄉——她實在太累了。
等到她呼吸趨於平穩,方景澄也放下了手裡的雜誌。
她有一張秀麗婉約的麵孔,乍一看並不驚豔,但屬於越看越耐看的那個類型,很能激發人的保護欲。
方景澄主要覺得她有點孩子氣,夏茯靠在沙發上睡覺也不忘抱住自己的背包,她緊緊攏住它,像擁抱一顆尚未孵化美夢。
他莫名想起了上個月陪朋友看過的畫展,有一張主題就是現代睡美人。她在床上也會抱著抱枕麼?會把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將臉埋進柔軟的毛絨,連腳趾都藏在綿軟的裙擺下?
這讓方景澄莫名很想捏一捏她的臉蛋。
青年沉默地望著她,他抿了一口桌上的美式,感受苦澀的冰飲滋潤喉嚨。然後下一秒皺臉吐出舌頭。
哇,好苦。學校咖啡廳用不了什麼好豆子,衝出的咖啡像泡了煙頭的泥水,除了苦味就是苦味,還不如點個加糖漿的創意奶茶。
但他要負責叫醒夏茯,現在隻能靠這玩意兒提神。
高數課前十分鐘,方景澄很儘職地叫醒了夏茯。階梯教室內,她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同班的包誌偉。
他心情肉眼可見的不好,陰鬱的氣息仿佛灰黑色的積雨雲,沉甸甸地壓在包誌偉的肩膀上。在和夏茯擦肩而過時,他抬起腫脹的眼皮瞥了她一眼,然後立刻皺眉加快了腳步,好像她是團不可回收垃圾,正源源不斷散發臭氣。
明明是一幅避猶不及的模樣,但上課後,夏茯時不時就能感覺到包誌偉刺骨的視線,這讓她如坐針氈。
她忍不住在內心安慰自己:
彆害怕,先好好上課。包誌偉現在沒有直接衝過來跟她發火,也沒有用手機發些奇奇怪怪的話過來,這說明輔導員的話還是起到一些作用。
夏茯提心吊膽地度過了下午的高數課。
她老實待在方景澄身側,兩人一起上課,一起吃晚飯,表現得像極了剛上過安全輔導的小學生,生怕一不留神,凶惡的人販子就會把她扯離“媽媽”的懷抱。
夏茯擔心的衝突始終沒有發生,包誌偉一直安分守己。
他隻在最開始瞪了她好幾眼,等到晚上上大學英語的時候,他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和周圍男同學大談熱門新聞了。他們聲音很大,前排的夏茯模模糊糊聽了個大概:好像是男子闖入校園帶刀傷人的事情。
本來是普通的刑事犯罪,但他的入獄陳述卻引起網友熱議。
他自稱和被害女□□往三年,還用打工錢資助她學費,結果被對方戴了綠帽子,進入校園隻是要討個說法再分手。
怒氣上頭傷人完全是意外,他也很後悔。
“真倒黴啊老弟,老實人被戴綠帽子還要受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