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玲不明白。
她隻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卻發現家裡已經天翻地覆。
睜眼就看見牆角堆了破轉爛瓦的時候,王玲玲還懵著。
這不是三丫的房間?自己怎麼睡到這兒了?
還不等她弄明白,李春娟就推門進來了。
門扇葉子吱吱呀呀,李春娟臉上帶著兩塊青紫,整個人都像是老了四五歲。
“二丫,你醒了?還暈不暈?”
“不暈……媽,我咋睡到這兒了?”
李春娟臉上愁苦,眼裡憤恨。
“還不是三丫!你不知道,昨天……”
王玲玲心下大震,她娘以為自己是被三丫害的暈過去了,三丫又把家裡的東西都給砸了,大隊長來了,又給三丫撐腰把自家的東西都給三丫了,三丫現在捏著錢糧……
王玲玲被震的暈暈乎乎,差點就又要往床上倒。
李春娟抹了一把眼淚,聲音裡帶著刻毒:“這個賤丫頭,生孩子沒□□的王八蛋……”
王玲玲腦殼發蒙,忽然緊緊抓住李春娟的手臂,慌忙問道:“昨天三丫是故意找大隊長來的?”
李春娟吸溜了一下鼻子,悶聲說道:“那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大隊長為啥來的,但應該不是三丫叫的。”
大隊長來的時候,三丫剛扛著王玲玲回來,也沒出去。
“肯定是吳桂花那幾個多舌的婆娘喊的!”
王玲玲鬆了一口氣,李春娟那頭又罵上了,汙言穢語一串一串的,叫王玲玲聽都不想聽。
“……媽!我早說你把把嘴上的門!你看你弄的這事!”
她還想著給王櫻換親呢!這檔口要是跟王櫻壞了關係,那能有什麼好!
李春娟委屈:“我這不是……為你們姐弟倆著想。”
她不把三丫狠狠壓下去,她能這麼順溜服帖的伺候自家?
可惜啊,那個賤丫頭怎麼就不死了呢?
她手裡還捏著錢捏著房子,她一個絕戶頭配花錢嗎?一個賤丫頭片子,配吃好的嗎?
王玲玲半點不見心虛,她這會兒想的全是自己要怎麼嫁給趙軍,心都飛到趙家窩裡去了,聽見她媽這樣,她煩惱的也隻是自己還能不能攏著王櫻。
“行了,你彆說了!”
王玲玲往床上一躺:“給我弄點吃的。”
她得好好想想,後頭怎麼辦。
“給我弄個荷包蛋。”
王玲玲穩下心神也覺得腦袋發蒙,重生回來之後她就一直殫精竭慮,昨個確實也是沒吃東西暈暈乎乎的,才會被一顆小糖塊給砸了。
李春娟淒淒慘慘:“哪兒還有雞蛋啊,都給三丫了。”
家裡的三隻雞,一隻公的,兩隻母的,分給三丫一公一母,之前攢的十幾個雞蛋也都作價給了王櫻。自家這隻今天還沒下蛋呢。
李春娟端了一碗玉米麵粥,稀的能照見人影。
“家裡就剩點玉米麵和高粱麵,還有點土豆和棒子了。”
這年月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但好在是他們大隊占了個好地方,靠著山養了點果樹。所以大隊上有吃不飽的,但沒有餓死的。
就是一年下來攢不下幾塊錢,光是地裡的出息也夠吃。自留地裡種點瓜菜,一年下來也夠哄哄肚皮。
可恨的是王櫻這次把稍微值錢點的全給劃拉走了,自家就隻剩這點粗糧和自留地裡的一點瓜菜。
李春娟心裡算著,全家人勒緊褲腰帶,還能熬到年底。大隊上是年底分主糧,到時候家裡的豬也能交了,還能撈點錢。
王玲玲嫌棄的望了一眼讓人毫無食欲的棒子麵粥,心裡更是念著趙軍那頭。
趙軍當兵,一年下來也不怎麼花錢,錢都寄到家裡了。
自己要是過去當了家,未必比嫁給徐霜差!
王玲玲把棒子麵粥喝完,李春娟這邊也得趕著去上工,就交待她給院裡的豬喂喂。
王玲玲隨口一答應,扭身就把喂豬的事給丟到一旁。
喂豬?那麼臟那麼臭,一會兒她哄哄三丫就行了。
不得不說,王玲玲對上輩子的印象著實是太深刻,深刻到她現在完全拗不過彎來。
上輩子見慣了王櫻埋著頭乾活的樣子,王櫻那副受氣小媳婦樣,怎麼看都是軟弱可欺。
這會兒,“軟弱可欺”的王櫻在乾什麼呢?
王櫻揣著分家得來的十八塊六毛五和十斤糧票,站在國營飯店的門口。
秋風蕭瑟,王櫻隻覺得身後有兩片樹葉打著旋飄過。
……不是她花錢大手大腳。
實在是她靠自己的手藝太難熬。
王櫻給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設,才邁進店裡。
靠在櫃台邊上的服務員連眼皮子都沒翻一下,這年月都是這樣,進店買東西那是你找服務員,指望服務員給你喊一句“歡迎光臨”湊上來是不可能的。
王櫻盯著店裡的菜牌子看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