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頭,鹿可用導盲杖小心地戳著地麵的深淺,然後又借著一側的扶手,一步一步堪比蝸牛似的往樓下挪動。
心裡在默默地數著腳下的階梯。
十三節樓梯一個轉彎,兩個十三節是一層樓的高度。好在鹿可隻是住在四樓,下了78節樓梯後總算是來到了一樓。
樓下的空氣除了悶熱,也沒有之前的清新了,呼氣吸氣,都像是夾雜著粉塵。還有一股及其淺淡的味道,一時間有點分不清是什麼味道。
如果鹿可能夠看見的話,會發現整個小區已經大變了模樣。滿目的綠色已經成了焦黑的一片,青草地、灌木叢、香樟樹被熊熊的大火燃燒殆儘,隻剩下乾癟的焦黑的軀乾與塵埃,居民樓的外牆也都是焚燒過後的痕跡,留下了黢黑的痕跡。
鹿可一個人牽著皮皮走在荒蕪的小道上,不見荒涼景象。背脊卻有些發涼,強烈的窺視感縈繞在身。
側邊的住宅樓內,家家戶戶的窗戶邊,焦黑的乾瘦人影齊齊地站在窗戶邊,目光灼灼的盯著樓下行走的鹿可。整個小區的所有人,都站在窗戶邊,注視著。
小區巡邏的保安們,挺著燒得黢黑的身體,製服都被燒化融進了皮膚上、骨骼上,依舊兢兢業業的巡邏著,遇到鹿可還照常關懷詢問,如同往日一般。
鹿可隻是覺得如芒在背,拒絕了保安的好意,在小區逛了好幾圈後才拉著皮皮往家裡走去。
期間,家家戶戶窗前的身影們一動不動,隻是目光隨著鹿可而轉動。
回去的路上依舊需要爬樓梯。
鹿可右手撐著導盲杖,手腕上係著皮皮的牽引繩,左手撫摸著樓梯的扶手,艱難而緩慢的往樓上走去。
四層的樓梯,因為視力的缺失,費了她好大的力氣。
爬上四樓時,鹿可身上都不由得出了一身薄汗。
大門是安裝了電池的電子鎖,哪怕是停電了,亦或者是時間過去了很久,鹿可伸出手指,用指紋依舊打開了大門。
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冷氣從房內湧出,剛剛的汗水轉眼間蒸發,激得鹿可冷不丁的打了個冷顫。
與室外相比,室內的溫度確實冷的過分了些。
鹿可進了屋子關了房門,鬆開了皮皮的鏈子,讓皮皮好好休息,自己也往沙發上坐了下來。
出門這一趟,又是下樓又是爬樓,再加上在外麵不停歇的走路,著實有些累人。
而她身上,應該也是臟的不得了了。鹿可這麼想著,又伸出摸過扶手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下麵,搓了幾下手指,細細聞了起來:除了塵土的氣息,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氣,以及和樓下小區內很相似的味道……好像是一股焦味……
可是她的房子內,卻沒有絲毫的燒焦的味道。難道外麵還發生了什麼事故?並且沒有波及到這個家?
奇怪,如果焦味指的是火災的話,怎麼會不全部波及呢?而且電梯那裡,分明是有大批的人在往外逃生,卻不幸困在了電梯裡。
時間悄悄流逝。
“砰砰砰——砰砰砰——”鹿可還沉浸在思索中,絲毫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外麵就敲起了急促而劇烈的敲門聲。
“小鹿小鹿!開門呐!”透過厚重的大門竟然還能聽到劉姨帶著嘶啞的聲音。
鹿可忙從沙發上起身,拿著導盲杖往門口走去。當一個人失去視力時,才能真的明白永墮黑暗的無助。
有些磕磕絆絆地走到了大門處,打開了大門,劉姨就迫不及待的擠過了鹿可往屋內走去了。在她經過的瞬間,此刻鹿可有些靈敏的鼻子,好似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焦味。
“小鹿呀,你不是說你胃口不好嘛,劉姨給你做了碗番茄雞蛋麵,快來趁熱吃!”風風火火的闖入,又快速的把麵碗放到了餐桌上,開始招呼起來。
鹿可當即關了大門,笑著回答:“太謝謝劉姨了,那我先去洗個手,再來好好嘗嘗劉姨你的手藝。”說著還露出了滿是臟汙的雙手。
“好好好,劉姨去廚房給你拿雙筷子。”劉姨露著不算乾淨的牙齒,看也沒看鹿可伸出的手,隨口答了幾句。
太陽還未落下,窗戶透進來的光已經變得稀薄。衛生間依舊無比乾淨,鏡中哭泣的少女留下的眼淚,漸漸沁出了血色,濃重的黑霧裹得少女更緊了,絕望而悲傷的神色開始透出幾分猙獰。
鹿可毫無察覺的洗完了手,然後動作迅速的離開了衛手間。雖然看不見,但心裡總有些不合時宜的危機感。
見鹿可出來,劉姨忙就迎了上來,握著她的手臂就把她往餐桌前引。等鹿可坐下來,又迫不及待的將手中的筷子遞給了她。
接過筷子的時候,不小心蹭到了劉姨的手,冰涼又乾燥的手感,又好似…蹭到了骨頭。
低垂著眼睫,鹿可若無其事的夾起了麵條,麵前的番茄雞蛋麵還氤氳著熱氣,升騰而上,觸及肌膚,凝成薄薄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