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星從包裡拿出一盒精神穩定劑,掰開楚靖的嘴,連續灌了三瓶。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楚靖的臉色回緩,緊蹙的眉心漸漸平展,像是陷入安眠。
遊星鬆口氣,倒了杯溫水,坐在陽台吃豆乳餐包。
牧仁懷裡也捧著一個豆乳餐包,它不咬,小口小口地舔舐。
遊星低聲碎碎念:“s級精神值在舌刀怪談領域猶如稚童,按理說s級不該這麼脆弱,大概楚靖剛好是舌刀怪談狩獵的目標人群。看來咱們這次指望不上保鏢,得自己去找域主拿開店許可。”
牧仁漆黑的豆豆眼瞟過來,哼唧一聲像是應和,又低頭去舔懷裡的豆乳餐包。
管理員給它的這個豆乳餐包好香好美味,比肉還好吃。
遊星吃完一個豆乳餐包,狀態有所恢複,起身收拾掉杯盞和垃圾,回房間查看楚靖的狀況。
不愧是s級精神值異能者,楚靖的精神值已經穩定,陷入了安眠。
遊星摸了摸手腕上的項鏈墜子,準備二探舌刀怪談。
出發前,遊星叫住牧仁:“你能不能帶我直接去見444域主?”
牧仁漆黑的豆豆眼眨了眨,輕輕“汪”了一聲。
十三星區,天鵝絨公寓。
眾樓層長等得有些無聊,有人起身,準備離開,卻見前方的投屏上,出現了畫麵。
有人激動道:“她回來了。”
準備起身的黑影又默默坐下來,他們對這位在舌刀怪談內似乎不受規則約束的管理員多少有些興趣。
牧仁應遊星的要求,直接帶她來到444的所在,正是剛才遊星救下楚靖的高樓天台。
枯瘦黑影如一張纖薄的人皮,坐在不久前楚靖站過的圍欄外,長發和衣片被夜風吹得飄起。
遊星慢慢走過去,見黑影不出聲,她走到圍欄邊才停下,雙手撐住圍欄,痛苦的哀叫和哭泣聲被夜風送進遊星耳中,若隱若現的哭聲裡,惡毒的謾罵越來越清晰。
444等了許久,見遊星沒有開口的意思,兀自起身,飄到遊星身前,墨黑的眼瞳如一團絕望的深淵,望不見底:“你是個很奇怪的人,精神值不高,行走在我的領域內卻絲毫不受影響。”
遊星掀起眼皮,直視444的眼睛,目光清亮冷靜:“這是我第一次進入怪談領域,難怪以前我的領導和同事喜歡蛐蛐我無法進入怪談,怪談世界的存在規則確實詭譎無理。”
444似有些好奇:“哦?你有什麼發現?”
遊星:“舌刀怪談,誕生於人類無止境的口舌征伐,以唇舌為利劍狂刃,殺人於無形。
“不過我最初以為這個怪談的存在規則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死於唇槍舌刀之人的怨念彙聚,意圖報複那些長舌之人。
“如今卻發現這個怪談的存在規則十分可笑,被你選中的人皆是受言語打壓、痛苦無依的弱者,而進入這個怪談,他們不僅無法解脫,還會遭受更多更過分的言語欺辱,直到精神徹底崩毀。”
444的目光漠然幽冷,語氣微寒:“你確實有幾分聰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確實是本域奉行的規則。你不是第一個勘破本域存在規則的人,但你也和那些人一樣。世間許多事,知道也惘然。你什麼都做不到,也彆妄想在我的領域內開可笑的商店。”
話音落,444退開些許,刻板森然的麵孔逐漸變化,化作一張普通人的臉孔,直直盯著遊星,隨後如一隻飛鳥,從高空墜落。
遊星半邊身體探在欄杆外,驚愕凝成一張麵具,下意識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支離破碎的軀殼和血漿濺了一地,從高處看如一抹肮臟的蚊子血。
片刻後,天台上出現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孔僵硬麻木,從遊星麵前一躍而下。
高樓之下變成一汪寬闊無邊的黑海,卷著少年慘白的屍體飄向遠方。
第三次,出現在遊星麵前的是一個十七歲少女,不知哭了多久,眼睛腫得隻剩一條縫。
她磕磕絆絆地翻過圍欄,縱身躍下,卻沒能順利墜落,手被抓住。
遊星上半身傾出圍欄,不敢看下麵,隻能把目光集中在少女臉上,一字一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444,也是這個怪談領域裡每一個死於語言暴力的怨魂。怪談領域裡每死一個人,你也會跟著死一次。”
被拉住的少女不停掙紮,聽到這句話,微微一頓,懸空的雙腿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
遊星死死攥著少女的手腕,說出的話也如刀劍一般鋒利:“可是——你們死後的世界,沒有任何改變。”
奮力掙紮的少女驀地僵住,仰起蒼白的臉孔,狠狠瞪著遊星。
遊星直視回去:“這世界還是那樣爛,你看看你,活得窩囊,死時憋屈,死亡後還要在這樣的領域中輪回不止地重複生前的痛苦,難怪每天那麼eo。可你最痛苦難抑的時候,也隻想到往我枕頭下塞答辯。要是我,就想辦法往這狗世界腦子上淋一桶答辯!”
少女怔怔望著遊星,瞳孔又變作純粹的黑,幾乎沒有眼白。
她逐漸變回域主的模樣。
遊星抓著她太吃力,精致漂亮的臉皺得像苦瓜,大聲求援:“牧仁!!!”
一聲狗叫,伴隨著熱乎乎的氣息從身後襲來。
半分鐘後,遊星甩著手臂癱坐在地上。
444蹲在一旁,直勾勾地盯著遊星。
遊星累麻了,卻不得一刻喘息,必須趁444動搖之際,儘快拿到開店許可。
“蛐蛐,我想到了我們開什麼店。”
444:“蛐蛐是誰?”
遊星:“不知道你名字,總覺得叫444有些生分,舌刀也不貼切。你要是不喜歡,可以告訴我真名。”
444木然搖頭:“我沒有名字。蛐蛐,死於蛐蛐,生於蛐蛐。你這人,意外嘴毒。”
遊星目移:“……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狡辯——咳,解釋……”
444偏過頭:“就叫蛐蛐吧。舌刀不夠貼切,蛐蛐卻最貼切不過。”
如遊星推斷,舌刀怪談的域主本身並非舌刀,而是死於舌刀的亡靈怨念。
舌刀怪談吸引來的全是和域主有相同遭遇的人,皆是被蛐蛐體質。
遊星:“既然你答應了,那開店許可……”
蛐蛐翻了個白眼:“先教我如何往世界頭上淋答辯。”
遊星:“……咳咳,這件事一個人難辦,需要一步步來。”
蛐蛐站起來,身影瞬間膨大數倍,如惡鬼一般籠罩在遊星頭頂:“你給我畫餅?”
遊星絲毫不懼,臉色卻大變:“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我一生吃餅無數,最恨畫大餅的人。”
蛐蛐目光幽幽,盯著遊星看了半晌,縮小身形,忽地俯身過來,朝遊星手腕上的伯利恒之星吊墜吹了口氣。
砰——半圓形球體上鼓起的花苞驀然炸開一朵,開出白色的六瓣花,單薄卻靜美。
蛐蛐:“本域主承認管理員遊星擁有隨意出入本領域的資格,開店事宜全權交由遊星負責。”
遊星:“開店這事兒我一個人可忙不過來,必須得有域主協助。”
蛐蛐皺眉:“怎麼協助?”
牧仁忽然叫起來,提醒遊星獨自睡在酒店的楚靖醒了。
遊星斷然道:“我先回酒店一趟,開店的細節晚點找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