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他送過一次潮木炭,就能精準拿捏她們了。
但乾西四所剩下的這位主子,隻聽說這位主子身體不好,剛一進宮就病倒了,幸得新皇隆恩,允準她在宮中養病,才避了去守皇陵的命運。
其他的,因為蘇沐瑤的深居簡出,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但現在見到雲墨這種做派,周德安便將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想必這位主子,又是一個性子軟好拿捏的。
俗話說,有其主必有其仆,反過來說也是一樣。
這叫雲墨的婢女一味的巴結他,肯定是她家主子的意思,目的嘛,恐怕是想要好炭。
但這瓜爾佳氏也太寒酸了,既想要好炭,又不拿銀子,他憑什麼給她們?
以後該貪的還得貪。
周德安心裡一番算計,不鹹不淡的回答道:“對,這七簍半炭都是乾西四所的,今年二月份有二十九天,按著小主每天二十斤黑炭的份例,一共五百八十斤炭,雲墨姑娘來點一下。”
說著,幾個太監將八個盛炭的簍子搬了下來,靠在宮牆處,一個太監將秤取下來,一一秤給雲墨看。
雲墨仔細的盯著秤上,麵上一副不敢絲毫大意馬虎的樣子,站在她身後的周德安見狀,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雲墨姑娘還是這般細心啊!”
尾音特意拖長了一下,透漏出一股深意來。
雲墨隻當做沒聽到周德安話裡的諷刺,雙眸依舊緊緊盯著秤杆。
很快,七簍半炭就秤完了,加起來總共五百八十斤零六兩炭,重量上隻多不少。
“沒問題吧,雲墨姑娘?”
雲墨微微頷首,恭恭敬敬道:“沒問題,周管事辛苦了,既然您還有事,我就不多留您了。”
“雲墨姑娘也快回去吧。”
周德安鼻中發出一聲輕嗤,一揮麈尾,尖聲細氣的吩咐道:“起車!”
一眾太監推著空炭車,緩緩的沿著宮道往西走,雲墨笑著也不攔他。
空炭車剛走到乾西二所的門前,雲墨的聲音忽然傳來:“周管事,請等一下!”
空炭車“吱呀”一聲停下來。
周德安轉身去看,剛才靠在宮牆上的八個炭簍,不知何時,有一個倒落在地上,裡麵滿滿的黑炭全倒了出來,灑在宮道上的方磚上。
看樣子,很像雲墨不小心踢翻了一個。
但周德安知道不是,他心裡忽然“咯噔”一聲,莫名的開始後悔起自己之前輕率的判斷。
雲墨屈膝蹲下,用帕子包住一塊黑炭,慢悠悠的站起來,笑道:“周管事,麻煩你解釋一下,為什麼這簍子黑炭有一半都是受了潮的?”
她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笑意並未入眸,語氣也一改之前的諂媚卑微,帶上了一分咄咄逼人的厲色。
周德安握了握發汗的手,勉強鎮定下來,走到跟前,做出毫不知情的樣子,道:“作死的鬼,哪個小雜種羔子這麼不小心,把這些潮碳放到給主子們的份例裡了?看咱家回去查出來,不打死他!”
又哈著腰賠禮道:“雲墨姑娘真是對不住,都是我手下那些笨手笨腳的,幸好你發現的及時,我這就讓他們換。”
雲墨冷笑道:“周管事,若不是我無意間將這簍炭弄倒了,還不知道裡麵摻了水分呢,您說說,要是我將這些炭拿回去,給我家主子怎麼交待?我家主子身體不好,是聖上開恩,讓她能在宮中養病,如今我家主子身體好些了,卻沒有足夠的炭取暖,這大冬天的,沒病死,倒先凍死了,豈不是辜負了聖恩?”
這個罪名他可不能認。
周德安擦了一把額頭冷汗,乾巴巴的陪笑道:“怎麼會呢?木炭上出了問題,您去營造司說一聲,咱家自然讓人換來好炭。”
雲墨冷哼一聲,道:“換?要不是及時發現,等過幾天,你們營造司該推說木炭受潮是我保存不當了,到時候怎麼說得清楚?您身為營造司的管事,公務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倒是一推三六五,將自己擇的乾淨。”
周德安完全說不過她,隻得不斷哈腰賠禮道歉,說自己絕不是故意的。
雲墨見火候差不多了,方回轉了顏色,改口道:“我也相信周管事的為人,那這次就算了,不過發生了這種事,我到底有些不放心,以後營造司每月送來的木炭,我都得任意抽一簍檢查,希望周管事不要再辜負我的信任。”
任意抽一簍檢查,那也就是說,但凡他有一簍摻了潮炭,都有幾率會被發現。
除非他供給乾西四所的炭全是好炭。
周德安算是徹底明白乾西四所的人有多不好惹了,這一連環招打下來,打的他半分還手之力都沒有,到底要怪自己大意。
罷了,罷了,就當吃一塹長一智了。
雲墨大獲全勝,心裡大為暢快,她因為上個月收到受潮木炭的鬱氣,這下子徹底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