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妃一臉煩躁,從袖中抽出一根煙杆叼在嘴角,狠狠抽了一口。
“現在大昭寺那邊隨時可能來人,一旦情況有變,我們就隻能選擇跑路。這些事情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聽.”
女人絮叨的話語突然一頓,被煙霧遮擋的眼眸中猛然跳出一絲恍然。
“龔青鴻的蹤跡,是李鈞告訴你的?”
曹倉雙唇緊閉,不言不語。
“一個腦子還沒坨子大的莽夫,怎麼會知道.”
袁明妃狠狠一拍大腿,五根鮮紅的手指躍然膚上,“是了,他進過和平飯店,肯定是跟那個姓鄒的神棍混在一起了!”
“所以李鈞答應和我們合作的條件,就是你幫他殺了龔青鴻?拿他的人頭當投名狀?”
袁明妃臉上怒意浮現,冷聲道:“是,還是不是?!”
“鴻鵠的複仇,我一人來抗。”
曹倉雖然沒有回答袁明妃的問題,可說出的話卻已經承認了一切。
“你”
袁明妃看著曹倉臉上淡漠的神情,有心怒斥,卻又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歎息。
都是她親手種下的因,無論結出的果是苦是甜,都隻能自己承受。
“居然反被你拖下了水,是老娘小看你了呀,獨夫李鈞.”
與此同時,就在這間蜚流閣的上方。
一個身形清瘦的男子正站在樓邊,側頭俯瞰著身下漸漸被曙暉覆蓋的中渝區,對著一張雪白卷紙持筆揮墨。
可若是細看,卻會發現男子手中雖然握著毛筆,筆尖卻裹著一層膩人的明豔顏料。
蘸著的卻不是帝國慣用的墨水,而是從西夷舶來的油彩。
本是居高禦虛,筆繪丹青的寫意畫麵,驀然透出一股吊詭荒謬和離經叛道。
雖然作畫的風格詭異,但不得不說,男子的技藝十分高超。
短短時間內,一座雨過天晴,隨著旭日蘇醒的繁華都市便躍然紙上。
男人一邊填補著細節,口中一邊輕聲說道:“這座重慶府,非儒、非道、非佛、非兵,沒有隻手遮天,也沒有一家獨大,雖然地勢崎嶇,卻已經是如今帝國中難得的百家爭鳴的好地方。”
“風氣好,人才會多,人多了,錢才能多。大家都在這裡和諧共處,那才能和氣生財。”
“如果是有人做了錯事,那誰錯就罰即可,就像您常說的那句話,誅首惡。”
“這動不動將彆人連坐全族,滿門抄斬,是不是太過了?畢竟,咱們可是要靠著這些人賺錢啊。”
男人轉過頭,露出一張清秀至極的麵容,輕聲笑道:“您說是嗎?燕百戶,燕大人。”
玄色長袍,雪白虯須,左手扣著腰間那根虎紋銅頭腰帶。
蒼老的麵容上溝壑縱橫,雙眸開闔見卻難掩傾泄的精光。
“張汝貞,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雜家不過是在提醒燕百戶,以後做事還是不要太過酷烈的好。若是給樓上那位爺惹來一身麻煩,咱們誰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燕八荒語氣生硬道:“大明律規定,謀逆者,滿門抄斬!”
男人笑容陰柔,“今時可還能像往日?”
“山河可改,法度不變。”
“好好好,咱家不過也隻是小小的提醒一句罷了。燕大人既然不願意聽,那我也就不說了。”
張汝貞展顏笑道:“等您有朝一日複興到那北鎮撫司,雜家可還要請您給個機會,去瞧瞧被關在詔獄裡麵的老祖宗呢。”
“您快請上樓吧,那位爺已經在等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