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說這些借口,你一個屁大點的小城,就算現在沒有了錦衣衛,那些已經被拆了脊梁骨的倭寇難不成還能鬨出什麼事情?”
裴行儉冷哼一聲,看著麵前拱手不語的楊白澤,心中暗自歎了口氣。
“我知道你對那天的事情還心有鬱結,可為師就算讓你去了江戶城又能如何?難不成讓你去跟那些佛祖道爺們講儒序的道理?告訴他們武序要是真的徹底死絕了,接下來就輪到他們被天下分佛、天下分道了?”
裴行儉耐心說道:“講道理的前提,要麼你手中有分配利益的權力,要麼有讓彆人老老實實坐著聽你說話的實力,如果都沒有,那你去了江戶也隻能當一個累贅!”
楊白澤表情倔強:“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做不做和能不能做,從來都不能一概而論。”
“彆人是去拚命,又不是去拚一個勞什子的態度。為師幫李鈞救下了犬山城百戶所,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如果非要拿人情來算,也該是他欠我們,不是我們欠他。”
楊白澤搖了搖頭,輕聲道:“您也說了,是您救的,不是我。李鈞欠您的人情,但我也欠他。”
“明明用利益交換就能算得很清楚的事情,你非要把兄弟義氣摻和進去,你個臭小子到底是跟誰學的這股子倔脾氣?!”
聽到這句話,站在門邊耳觀鼻鼻觀心的徐準,突然咧開嘴笑了笑。
不止是這句話,就連眼前這一幕,他都很熟悉。
隻不過現在罵人的裴行儉,當年是站在楊白澤的那個位置低頭挨罵。
英雄不舍義氣,癡兒難過情關。
儒序中人都知道這是大忌,卻總有前人罵後人,後人學前人。
何謂師徒,正該如此。
“我看你小子是真的昏了頭了.”
裴行儉的話音頓了頓,壓低自己不自覺再次拔高的語調,壓著火氣道:“你如果還是覺得心有愧疚,眼下不是沒有彌補的機會。”
“什麼機會?”楊白澤臉色一喜。
裴行儉看他臉上表情轉換的如此迅速,堆滿褶子的眼角不禁抽了抽。
“這一次吏部為罪民區新政定功考核,你在數百名年輕官員中排在三甲之列,雖然沒有拔得頭籌,但也算是聲名鵲起了。”
裴行儉正色道:“我們儒序的晉升儀軌看的是‘盛名’和‘官位’,現在盛名你已經有了,等那些氣紅了眼睛的門閥消停一段時間後,我會給你換個位置,把你調回帝國本土,到時候你再磨煉個幾年,就能晉升序六了。”
楊白澤聞言,臉上表情頓時一垮,有些意興闌珊的‘哦’了一聲。
“你小子現在好歹也是一方主管,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先給我打起精神把話聽完。”
裴行儉沒好氣道:“李鈞那小子就是個活災星,走到哪兒都不會風平浪靜。他現在已經潛回了帝國本土,等辦完了善後的事情,接下來肯定就是要挨家挨戶找上門去給蘇策報仇。隻要他想搞事情,你難道還愁沒機會幫他?”
楊白澤終於裴行儉的話中琢磨出了一些味道,興衝衝問道:“那您是準備把我安在什麼位置?四川成都府、江西廣信府,還是桑煙寺所在的番地?”
“青城、龍虎、桑煙這幾家不過都是打手罷了。這一點,李鈞就算現在看不明白,遲早也會反應過來。而且這幾家可不會給你老師我麵子,連我在成都府都得低調做人,你過去不就是白白找死?”
“那去什麼地方?”
裴行儉緩緩吐出兩個字:“華亭。”
“徐海潮?”楊白澤神情凝重。
“江戶之戰,徐海潮雖然從頭到尾沒有露過麵,但他幫張峰嶽當了一次組局之人,這才是首惡。”
楊白澤不解問道:“徐海潮現在人就在倭區,鈞哥就算要殺他報仇,也該來這裡,我為什麼要去華亭?”
“立著這麼大一樁功勞,徐海潮怎麼可能在一個宣慰使的位置上久呆?等倭區改製為瀛府之後,他自然就會得到一個很好的位置。”
裴行儉冷笑道:“而且以你那位鈞哥的尿性,你覺得他會隻殺一個徐海潮就收手?你去華亭幫他打個前站,到時候也好給他指一指該殺誰,該怎麼殺。”
“多謝老師!”
此刻楊白澤心中鬱結儘數消除,對著裴行儉拱手躬身。
“得了吧,現在知道喊老師了?我就是個冷血無情惹人嫌的老頭子,就不在這兒耽擱你楊大人的時間了,走了!”
等楊白澤抬起一張羞愧的臉,裴行儉的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隻剩下站在門邊的徐準,和他對視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