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武當往事二)
第568章武當往事二)
南昌城區西北。
從廣信府追擊而來的數十名龍虎山精銳全部聚集在此,人人表情肅穆,藏在袖袍中的手掌扣著激活的符篆,祭起的道械上下浮沉,發出陣陣嗡鳴聲響。
一雙雙眼睛落在人群中央,就等著站在此處的張清羽一聲令下。
可不知為何,張清羽卻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定定望著遠處那兩道氣焰跋扈的身影。
“張清羽,為何還不下令動手?”
一名須發花白的封存道序再也按捺不住,高聲喝問,麵色不善。
張清羽聞言側頭看來,陰冷的目光中含著怒意,看的出來對老道的舉動十分不滿。
“蓮祖,現在閣皂山還在隔岸觀火,我們率先動手恐怕會掉入陷阱,還是再等等為好。”
張清羽竭力控製著自己心中的火氣,語氣平靜回道。
“邪魔就在眼前,還有什麼好等的?不知所謂!”
張希蓮冷哼一聲:“如果閣皂山當真有什麼問題,在我們進入南昌府境內就該動手了,怎麼還會等到現在?你們這些小輩就是心思太重,丟了我輩道序一往無前的銳氣。”
此次領命下山降魔,張清羽才是張崇源欽點的領銜之人,可此時張希蓮話裡話外卻半點給他麵子的意思,甚至當眾抬出了輩分,指摘張清羽的不是。
道門雖然不是軍伍,不講究那麼多的令行禁止。但臨陣駁斥將帥,同樣也是大忌。
可眼下被數落了一番的張清羽,卻拿張希蓮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對方無論是輩分還是序位,都要高於張清羽。
雖然真動起來手來,張清羽自認為並不遜色對方分毫,畢竟這些封存道序已經交出了手中的權限,一身實力也跌落到了序三的門檻,早已經不複當年的輝煌。
但張清羽若真是敢對這些宿老稍有不恭,後續必然要麵對不少的麻煩。
張家以一姓之人統治龍虎山,以血脈為重,自然十分重視尊卑規矩。
這就是如今龍虎山天師府難以紓解的諸多沉屙痼疾之一。
原本老一輩道序封存自身,犧牲性命甘為門派底蘊,是值得稱讚頌揚的大義。
但長久的封存和心懷死誌,讓這些封存道序的性情普遍古怪且強勢。
除了位列祖師堂的三名大天師之外,其餘門人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些稚嫩不堪的後輩,根本不配指揮他們這些曾跟武序拚死搏殺,將道門推上三教地位的功臣。
因此龍虎山眾人如果不是被逼無奈,誰都不願意動用他們。
誰都也不想執行任務的時候,頭上還坐著幾尊聽調不聽宣的活祖宗。
“蓮祖教訓的是,但眼下局勢實在詭譎,閣皂山那邊死了一個身份顯貴的葛敬,這一路卻是隻追不殺,這其中必然有貓膩啊!”
“你這般瞻前顧後,隻會痛失良機!如果再讓這個武夫趁機逃走,我龍虎山顏麵何存?”
“顏麵重要,還是門人的性命重要?如果貿然動手,掉進了閣皂山的陷阱,到時候誰來負責?!”
張希蓮眼眸一瞪:“你要是沒這個膽量,那就本君來負責!”
“就怕這個責任,蓮祖你負不了!”
張清羽氣勢不落半分,言辭犀利。
“大膽,張清羽你什麼身份,居然敢如此跟本君說話?!”
“蓮祖當真是健忘,需不需要請示崇源大天師,讓他當麵將我的身份再跟您說一遍?”
落了宗門臉麵的邪魔明明就在眼前,尚未動手,己方卻先吵了起來。
這一幕不止滑稽可笑,更是令一眾龍虎山道序感到心寒。
符篆朱光褪去,道械靈光消散,氣勢一片低迷。
“希蓮,稍安勿躁。”
終於有另外的封存道序開口打圓場,安撫怒發衝冠的張希蓮。
“離開山門的時候,崇源說的很清楚,讓我們這些老東西一切行動都要聽從清羽的指揮,你現在這是乾什麼?而且閣皂山那群人的舉動確實古怪,小心一些也是對的。”
周遭弟子的臉色變化,張希蓮自然也看在眼中,明白自己的舉動是有些不太妥當。
隻是張清羽強硬的態度讓他心中憋著一口氣,實在不願意向這個徒孫輩的道序低頭。
眼下見有人遞了梯子,也就順勢下台。
畢竟他可以不給張清羽麵子,甚至犯起渾來,張崇源他也敢罵。但畢竟此次行動事關重大,真要是被自己攪黃了,自己也無法向宗門交代。
“要是能順利誅殺李鈞,那這件事就此作罷。如果讓他跑了,那本君一定會向‘張天師’參張清羽一本!”
“蓮祖放心,如果事後我張清羽過大於功,也不用您告狀,我甘願自入‘酆都’,請罪宗門!”
張希蓮冷哼一聲,拂袖縱身,落向遠處,眼不見為淨。
陣前的爭吵告一段落,雖然挫敗了手下道序的戰意,但也讓張清羽在駭然中凝固的心思再次活動了起來。
如果這次被包圍的僅僅是李鈞一個人,那這場誅魔還有成功的希望。
但現在卻多了那具序三的明鬼墨甲,眼下的李鈞和當年占據倭區,和整個佛道兩家隔海對峙的蘇策有何區彆?
就算是閣皂山易魁鬥沒有其他心思,兩家放下往日冤仇就此聯手誅殺李鈞,必然也是死傷慘重。
那屆時誰來死,又誰來傷?
如果自己這邊人手折損嚴重,誰能保證閣皂山不在背後捅刀?
要知道南昌府可是閣皂山的基本盤之一,他們掌握的天軌星辰和各種道械隨時可能會出現。
雖然張崇源給自己承諾他會親自執掌北鬥伺機而動,但他的目標隻能是李鈞,如果轟在了閣皂山道序的身上,那龍虎和閣皂立刻就會撕破臉。
到時候,張崇源難保不會為了平息閣皂山的怒火,將自己推出來頂罪。
而且那具墨甲之前已經放話,哪家先動手,他便釘死哪家。
如果對方真的拚死來換自己,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靠張希蓮他們這群封存道序?笑話。
他們是不怕死,張清羽相信就算李鈞是武序二,他們也敢上前拚命。
因為他們本就是一群將死之人。
可自己不是啊。
自己的道基和基因正值巔峰,大有可能再進一步,怎麼甘心就這樣身死道消?
但要是繼續按捺不動,恐怕一會來喝問自己的,就該是大天師張崇源了。
念頭如電,危機儘顯。
張清羽冥思苦想,卻還是不知道眼下的困局該如何破解。
“為什麼你的實力會提升的這麼快,為什麼這具墨甲會在現在突破序三?為什麼非要尋仇龍虎山?為什麼非要擋我修仙路?”
張清羽心頭此刻怨恨如浪,恨李鈞,同樣也恨張崇源。
可他卻渾然忘了,當初在天師府提舉署內,聽到張崇源說出‘道子’二字的時候,自己是如何心神搖曳,躊躇滿誌。
“想活命嗎?張清羽。”
突如其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張清羽霎時渾身繃緊,目光狀若隨意環顧四周,沒在一眾龍虎山道序臉上看到半點異樣。
“想活命的話,老夫可以幫你。”
張清羽麵無表情,隻是垂在腿邊的雙拳悄然緊握,像是溺水之人用力抓住了一根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救命稻草。
“很好,看來伱是個聰明人。”
似有一雙眼睛在暗中覬覦,將張清羽細微的動作儘收眼底。
就在此時,原本蹲在南昌道宮屋頂的李鈞,也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李薪主,咱們又見麵了。”
李鈞不動聲色的看向身旁的馬王爺,卻見後者搖了搖頭,示意無法鎖定聲音的來源。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老輩子您啊。”
“你這句老輩子,老夫可當不起。在分宜城,你一拳打碎我腦袋的事情,我可還記得清楚呐。”
“您老說笑了,這不是沒打死嗎?看這架勢,您這是又準備出來做好人好事了?”
“是有這個打算,但能不能做得成,還要看你給不給麵子了。”
“這就您說錯了。”
李鈞坐在屋脊上,對著麵前的空氣笑道:“現在是我被人圍住了,哪裡還有資格不給您麵子?”
“你小子也不用在這裡陰陽怪氣的,老夫知道你有把握突圍。但你也彆太小看這兩家道門,易魁鬥和張清羽隻是他們擺在明麵上的人,暗地裡還有人在埋伏你。就算你這具墨甲承了蚩主的遺饋晉升序三,你這次要想囫圇離開南昌府,難如登天。”
“哦?”
李鈞語氣一揚,轉頭看向馬王爺,後者頓時怒道:“怎麼的,是不是有人在罵馬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