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大佬出手偷襲的瞬間,那撐傘的漢子便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腳下朝一側挪動毫厘。
在躲開戳目手刀的同時,對方身影崩射搶出,黑傘傘麵收束,倒持在右手之中,自下往上噴打而出,金屬鑄就的傘柄重重鑿在自己大佬的胸口!
咚!
漢子壯碩的身軀如同一個破爛布袋般,高高拋起,‘噗通’一聲跪坐在地,頭顱低垂,猩紅的血水在身下蔓延開來。
砰!
雨傘重新撐開,兩根手指從傘下探出,精準接住漢子脫手拋出的煙頭。
“看來我沒有猜錯,長興會是真的要造反了。”
王旗語氣中帶著興奮,曲指一彈,帶著青煙的煙頭落進一顆透著驚懼的眼窩。
“今日子時至醜時,一場風暴將自伶仃洋向珠江口方向移動,覆蓋範圍包括大嶼、沙頭、新安等地.,廣州府衙門再此敬告各位百姓,請務必待在家中,鎖好門窗,切勿隨意走動”
投射在牆角的人影不斷扭曲晃動著,傳出的聲音更是斷斷續續,接著淪為一片令人不安的刺耳雜音,再見不清任何字眼,最後‘呲’的一聲徹底消失不見。
今夜的新安縣,似乎連與外界聯通的‘黃粱’都被肆虐的風雨所切斷。
敞開的窗戶被迅猛的雨點拍打著左右擺動,潮濕的冷風灌入房中,吹散了銅鍋上升騰的熱氣。
一雙筷子伸入翻湧的沸騰湯汁中,夾起一塊軟爛的狗肉,在料碟中輕輕一裹。
頭皮剃的蹭亮,紋滿五顏六色駭人花紋的魁梧男人將滿口熱辣吞入肚子,這才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
“霍爺,‘舊日山門’的人找來了。”
一名中年人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彎著腰對著正在大快朵頤的男人恭敬說道。
男人舉箸如飛,對中年人的話充耳不聞。
中年人見狀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說道:“霍爺,對方畢竟是‘舊日山門’,要不屬下找個借口,先將對方搪塞回去.”
一雙長筷戳進鍋底,粗暴的來回劃拉,將湯水攪的四處飛濺,卻半晌都撈不出半塊好肉。
意猶未儘的男人砸了砸一雙肥厚的嘴皮,索性丟開筷子,直接將鍋端了起來,不顧滾燙的高溫,竟將湯汁一飲而儘。
“什麼他媽的‘舊日山門’?分明就是天闕。一群落了難的老東西,想要趴在我們身上吸血,又怕被人發現他們的蹤跡,藏頭露尾,無膽匪類!”
空空如也的銅鍋被隨手扔在地上,花膽霍抹了把滿是紅油的嘴唇,那雙依舊沒有滿足的眼神落在中年男人的身上,其中赤裸的貪婪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霍爺他這是怎麼了?
“老敏,你去讓他趕緊滾遠點,順便告訴他,不止是這一期,從今往後,長興會一毛錢都不給再交給他們!”
“霍爺,這不太好吧。”
花膽霍眼神一凜,一條猩紅的舌頭舔舐著森白的牙齒:“有什麼不好,我讓你去就去”
“霍龍頭,你好大的威風啊!”
就在這時,這間位於長興酒樓二樓的房間,大門轟然洞開,一個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收攏的雨傘傘尖點地,劃出的卻不是濕漉漉的水線,而是一條狹長的血徑。
王旗長驅直入,無視如臨大敵的老敏,徑直坐進那張方桌,和露出詭異笑意的花膽霍正麵對坐。
戳爛了不少身體的雨傘橫著擺在桌上,還未流乾的血色很快便蔓延開來。
花膽霍聳了聳肥大的鼻子,一雙渾濁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王旗。
“王爺,沒想到居然是你親自登門,不知道是有什麼大事?”
“霍龍頭,你下麵的小弟都快被我殺光了,你還在這裡裝傻充愣,是不是有點太無聊了?”
王旗被對方盯得有些不自在,皺著眉頭說道:“我問你,十五支九品武學注入器的錢,為什麼到期不交?”
“原來是為了這件小事啊。”
花膽霍摸了摸自己紋滿花紋的光頭,咧嘴笑道:“貨沒賣出去,這錢當然就交不出來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王爺你不明白?”
王旗眯著眼,冷聲道:“花膽霍,你是花膽還是大膽?連‘舊日山門’的錢都敢黑,是不是不要命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就算是‘舊日山門’也得講道理吧,東西沒出手,我拿什麼交錢?”
“拿不出錢,那就把貨拿出來。你們長興會賣不動,那以後也不用你們來賣了。新安縣多的是人能做這筆生意。”
“這話在理。”
花膽霍舔著嘴角留下的涎水,笑道:“不過我長興會這些年來幫你們天闕做了這麼多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一次事沒辦妥,罪不至死吧?反倒是王爺你,不分青紅皂白就殺我這麼多人,這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不是‘舊日山門’,而是‘天闕’!
王旗將這兩個字聽的格外清楚,心頭不禁冷笑。
看來這個花膽霍是從其他地方知道了天闕的存在啊
難道他這次造反,就是準備拿這個秘密來要挾天闕?真是有夠不知死活啊。
王旗笑道:“人,我已經殺了,難道你想要讓我給他們賠命?”
“賠命倒不至於,就算門派武序再怎麼沒落,一個武序八也不至於淪落到要跟一群廢物賠命。否則,我豈不是自己貶低自己?”
花膽霍身軀往後一靠,指點輕點著扶手,像是提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般,平靜說道:“死的人,我可以不跟你計較,甚至我可以把整個長興會都送給你交差,隻要你答應我一件小事。”
王旗‘哦’的一聲,冷笑問道:“什麼小事能這麼值錢?”
“那就是,讓我.”
花膽霍露出一口鋒利的尖牙,聲音帶著說不出的詭異:“讓我嘗嘗你的味道.”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暴起,撲向王旗。
噗呲!
始終未曾放鬆警惕的王旗抓起桌上的雨傘,直接插進那個名叫‘老敏’的中年男人的口中,直接穿透後腦刺了出來,將對方釘在鋪設著木板的地麵上。
“獨行.真的是獨行,這味道肯定鮮美!鮮美!”
宛如野獸的嚎叫在頭頂炸響,王旗毫不猶豫挺脊躥身,左腳一墊,右腿膝蓋猛烈提起,撞向對方的腹部。
這一記低膝硬撞來勢凶猛,而且力道極大,若是落在尋常人身上,足以將肚中肺腑撞成一團爛肉。
可眼下的對手是同為序八的花膽霍,所以王旗這一招意不在殺敵,隻是為了逼迫對方退開。
砰!
膝撞出乎意料的落在實地,砸出一聲沉悶至極的聲響。
花膽霍像是一個失去神智的野獸,毫無半點武序的機敏,硬生生吃了王旗這一擊,連連後退,落腳沉重無比,踩的整個長興酒樓不住晃動。
“這人是不是瘋了?”
王旗心頭一沉,疑惑頓生。腳下動作卻沒有片刻停滯,趁勝搶進。
管你在玩什麼鬼把戲,弄死就老實了。
王旗迫進花膽霍身前,雙拳呼嘯轟出,連砸對方中門要害。
花膽霍似乎不止忘了如何進攻,連防禦的招式也忘得一乾二淨,瞪著一雙滿是饑渴的眼睛,任由身前拳影肆虐,徒勞的揮動著手臂去抓王旗遊走的身影。
占儘優勢的王旗越打,心頭卻也是發慌。
不光是因為連遭重擊的花膽霍毫無半點倒下的痕跡,更是因為對方那雙駭人的眼睛和口中甩動的涎水。
一股沒來由的寒意,湧上王旗的心頭。
“去你媽的!”
王旗臉上戾氣橫生,原地縱身躍起,右腿筋肉根根繃緊,擰腰甩腿,如長刀揮砍,劈在花膽霍的脖頸上!
哢嚓!
響成一串的骨裂聲中,花膽霍的身影撞碎牆壁,飛入大雨之中。
殘樓斷壁前,飄然落地的王旗從蕩起的衣袍下抽出兩把魏武卒,槍口對準樓下,扳機一扣到底!
砰!砰!砰!
槍聲良久才息,王旗的臉色卻半點不見緩和,反而越發鐵青難看。
隻見摔落樓下的花膽霍再次搖晃著站起身來,斷了頸骨的腦袋歪歪斜斜的耷拉在肩膀上,一雙浮腫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樓上。
被子彈撕爛的衣衫露出其下潰爛的血肉坑洞,小的如指,大的如拳,一個個形狀古怪的臟器在其中不斷跳動。
一股連密不通風的雨點也遮蓋不住的濃烈腐臭躥升起,衝進王旗的鼻子中。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