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販動作隱晦指了指旁邊攤位上的貨物:“您現在看到的這些東西,那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要不然怎麼可能數量這麼多,價格又便宜?隻是來路不正,而且晦氣的很,用在自己身上那是要走黴運的。”
鄒四九撇了撇嘴角,嫌棄的捂住了口鼻,似乎是聞到了那股嗆人的血腥氣。
“所以小人今天鬥膽攔住大人您,就是不忍心看您被騙。您不知道,鬼街的這些販子個個眼毒心狠,最喜歡騙您這樣不明情況的外地有錢老板。小人就不一樣了,您要是真心想買,小人手裡還有一些壓箱底的好東西,絕對乾淨,價格也好,包您滿意。”
攤販謹慎的左右張望一眼,低聲笑道:“而且小人這裡結算方便,收朝廷的寶鈔,也收龍虎山的仙元。就算是鴻鵠的楚劵也行,隻是有點小小的折算差價,主要是看您方便,小人都行。”
鄒四九此刻臉上才露出後知後覺的警惕:“我憑什麼相信你?”
“小人心誠眼瞎啊,根本就騙不來人的。”
攤販連忙擠出一臉真誠的笑意,眨巴著眼睛:“您看看我這雙眼珠子,多瞎,多純。要不是老輩子常常教導小人做生意要以誠信為本,我怎麼可能跟大人您透露這麼多消息?”
“這倒也是哈。”
鄒四九和李鈞對視一眼,繼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什麼人圍的青城山?”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
攤販搓著手:“而且這也不是咱們該關心的事情呐,現在的關鍵應該是您誠心買貨,小人誠心賣貨,您說是吧?”
“啊那行。”
鄒四九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寶鈔,遞給對方。
“你賣的消息不錯,拿著吧。”
“老板您這是什麼意思?”
攤販嘴角的笑意陡然凝固,“小人賣的可不是消息啊,而且這點錢.”
“嫌少啊,可是我身上真就隻有這麼多了。”
鄒四九歪著頭笑道:“要不然這樣,我送你兩晚上的美夢,大家扯平,如何?”
“送夢,你以為你是誰,周公啊?”
攤販不屑的啐了一口,周圍同行促狹的眼神更是讓他覺得臉上無光。
“本以為撈到一頭肥羊,結果居然是他媽個披了層蠻夷皮的光屁股,害的老子白白丟臉。”
“老子這叫帥的與眾不同,你娃就是個土鱉,懂個錘子。”
鄒四九眼睛一斜,在重慶府待過幾年的他,張口就是一副標準的川蜀腔調。
“嘿喲,沒想到還是個本地崽兒。”
攤販怒極而笑:“老子明確告訴你,你今天是攤上大事兒了。要麼把身上所有錢全部拿出來,要麼爺爺我就親手送你這個蠻崽兒回你的窮地方,跟那些昆侖奴一樣去摘棉花!”
“老李,你這些老鄉,罵人是真臟啊。”
鄒四九轉頭望著李鈞,攤販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來。
“你又是個什麼貨色?”
攤販上下打量著李鈞的穿著,“曉不曉得這兒是啥子地方?我勸你你娃最好不要強出頭,識相的就趕緊滾!”
李鈞看了眼周圍聚攏的人群,眼中滿是緬懷,似笑非笑道:“看來鬼街還是那條我熟悉的鬼街啊。”
“你在裝你.”
攤販眼眸一橫,嘲罵的話音還沒說完,就突然那感覺到一絲宛如洪水猛獸的恐怖氣息。
刹那間,整條巷道跪滿了肝膽俱裂的人影。
成都府,知府衙署。
往日那張擺在院內的方桌被挪到了屋簷下,雨打青瓦,水沿簷落。
一口銅鍋裡湯汁正沸,香氣四溢。
孤身一人的裴行儉坐在條椅上,正對著敞開的衙署正門,兩隻手插在袍袖中,眼眸微闔,似在假寐。
“又吃火鍋?裴大人你難道就吃不膩嗎?”
“有吃的就不錯了,你小子才剛過幾天好日子,這就挑上了?”
裴行儉緩緩抬頭,看向大步進門的李鈞和鄒四九,目光平靜,似乎等得就是他們二人。
李鈞大大方方入座,同樣也是半點不奇怪自己明明沒有提前聯係,對方卻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進城的消息。
如果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搬家的就不是青城山,而是他裴行儉了。
“難得回來一次,不直接來府衙找老夫,反而去欺負那些苦哈哈的黑市販子乾什麼?”
“我可沒有欺負他們啊,準確來說我們才是受害者。”
兩人說話間,鄒四九也不客氣,自顧自抄起了筷子,埋頭大快朵頤起來。
裴行儉瞥了一眼桌上飛速減少的菜肴,皺了皺眉道:“咱們是先吃,還是先談?”
“他吃,我們談。”
李鈞笑道:“不過裴老你要是心疼,我們也可以吃了再談。”
“算了吧,主隨客便,你說了算。”
裴行儉歎了口氣,看似隨手將一碟鮮嫩的毛肚從鄒四九麵前端開,在騰出的位置擺上了三個酒盅。
“李鈞你這次主動找上門來,有什麼事想跟老夫談?”
李鈞開門見山:“我想知道張首輔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裴行儉正在倒酒的手突然一頓,傾斜的水線撒了幾滴在杯外。
“難得啊,你居然會主動關心這種事?”
“反正也不可能置身事外,那與其等著被人拉下水,那倒不如早做打算。”
李鈞拿起酒盅分彆放在三人麵前,嘴裡一邊說道。
“也對,不過你這句話不應來問老夫,我跟他張峰嶽向來不對付,你難道不知道?”
李鈞端起酒盅一飲而儘,“當然知道了,在入城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原本隻是打算來趁頓飯,順道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裴老你做的,還了番地的恩情。不過在聽到青城山撤離的消息之後,我突然就不這麼覺得了。”
“青城山的事兒可跟我沒關係啊,我一個學‘禮藝’的斯文人,可打不贏良公明那個牛鼻子。”
“是這個道理,不過這種情況下裴老你還能繼續坐鎮成都府,就應該有關係了。”
裴行儉定定看著坐在對麵的李鈞,突然笑道:“你這個武夫什麼時候開始玩腦子了?”
“熟了,這個可得先吃。”
鄒四九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隻見他拿著漏勺撈起了鍋底的豬腦。
“不然呆會兒煮老了就不好吃了。”
話音驟止,裴行儉饒有興趣的打量兩人。
“在東院呆著看戲不好嗎?以你現在的實力,要是真鐵了心不想下水,誰還能拉的動你?”
“裴老你應該知道的我做事的風格,不把仇報乾淨,我連飯都吃不下去。”
李鈞笑道:“我這次來,就是想知道。你們到底是在煮一鍋豬腦,還是真的打算涮龍肝,吃虎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