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纏身,一絲絲滲入骨髓,赫藏甲臉上的笑容不由變得有些難看,動作僵硬轉頭看向王謝。
“看來大人是有些不相信你和我啊。”
王謝沉聲道:“我沒說假話,也沒演戲,我隻想活。”
“廢話,誰他媽想死?這不是都在想辦法求活嗎?”
赫藏甲罵了一句,衝著趙司命訕笑道:“大人,規矩我都懂,您吩咐我們辦事,那是賞臉。我們要接下您的活,當然也得拿出相應的誠意。要不這樣,您乾脆就提個要求,隻要能打消您的疑慮,不管什麼事,就算是我們納投名狀都沒問題,我們也一定照辦!”
“要本君相信你們,不難。”
刺著繁複紋飾的衣袍下伸出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掌,食指輕點,兩粒晶瑩的雪點分彆飄蕩到王謝和赫藏甲的麵前。
“讓本君在你們的意識中留下點東西,今天你們兩人就都不用死,好處也半點不會少。”
“這麼簡單啊,好說,好說,”
赫藏甲鬆了口氣,似乎半點不把懸停在自己鼻尖前的雪點當一回事,隨口問道:“大人,您彆怪小人多嘴,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有什麼作用?”
“沒什麼大用,但是能消除你們腦子裡一些不該有的念頭和想法。”
“那是好東西啊。”
赫藏甲臉上笑容不變,身體前傾,張口就要去吞下那枚雪點。
驀然間,一隻手突然從斜刺裡插了過來,一把將雪點攥在手中。
“大人,今天我們落入你的夢裡,是我們本領不濟,我們認了。你要我們當內奸,為了活命,我們也認了。但是要讓我們當傀儡,半點活路不給,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老王你在這裡犯什麼渾”
赫藏甲臉色驟變,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趙寅打斷。
“王謝,你這是打算要拒絕本君了?”
“我不是拒絕,隻是想商量”
“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本君談商量?”
王謝眉宇間戾氣浮現,攥著雪點的手掌來回碾動,指節發出一片哢哢脆響。
“辦事可以,傀儡我當不了,要是沒得商量,那大不了就魚死網破。”
“我們這兩條鹹魚拿什麼來破網?王謝你能不能腦子清醒一點?”
赫藏甲搶聲怒斥王謝,朝著趙寅拱手乞求道:“大人,王謝他是有些衝動,但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您都還沒給我們證明自己的機會,怎麼就斷定我們會有二心呢?要不您先給我們一個機會吧,要是辦不好事情,我們甘願淪為傀儡。”
王謝怒道:“赫藏甲你還求他乾什麼?你還看不明白嗎,他今天根本就不是來招降的。”
“你給我閉嘴!”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們這些凡人序列有時候真是太有意思了。”
突然間,黃金麵具下爆發出一陣大笑:“等到黃粱換世之後,本君一定要豢養兩隻像你們這樣有趣的從序者拿來解悶。”
趙寅戲謔的目光從兩人的臉上掃過,“你們一個是想示弱反擊,一個是想委曲求全。一唱一和,想把假的演成真的,妄圖蒙騙本君,趁機逃出這座夢境。戲演的不錯,但你們忘了,本君身為夢主,在這裡麵你們在想什麼,難道能瞞得過本君的眼睛?”
此話一出,赫藏甲緩緩鬆開了抱拳的手,王謝的右手五指慢慢握上了刀。
“不過既然你們這麼喜歡演,那本君就再陪你們兩隻螻蟻玩一次。”
趙寅話音中的笑意漸漸淡去,又恢複了之前那淩駕於眾生之上,視人命如草木的傲然冷漠。
“本君許諾的好處不變,也可以不動你們的意識。但接近李鈞為本君打探消息,一個人就夠了。”
趙寅抬手指著王謝手中的繡春刀:“一把刀,兩個人。要麼活一個,要麼都去死,選吧。”
“看來是徹底演砸了啊。”
赫藏甲揉了揉自己笑的發酸的嘴巴,自嘲笑道:“本以為能暫時穩住這個傻鳥,結果確卻是咱們兄弟被人當狗耍了。老王,這下丟人丟大發了。”
王謝翻了個白眼:“是你演的用力過猛了。”
“少跟我這兒扯淡,明明就是你演的有問題。”
赫藏甲沒好氣道:“裝慫這種事兒,你就得讓我來做,我一個地痞流氓,為了活命出賣兄弟,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你不一樣啊,你好歹是堂堂的錦衣衛百戶,結果一上來‘哐當’一聲就把刀丟了,這小子就算腦子再不好使,他也不會信啊?”
“行,算你說的有道理,這次怪我。要是以後還有機會,我一定跟著你的戲份走。”
王謝哈哈大笑,手中長刀出鞘,發出錚錚銳鳴。
“得了吧,就你這演技,這輩子是被希望能騙過誰了。”
赫藏甲歎了口氣:“其實彆說是你,老子自己都沒有以前會演了。看來是站的太久了,已經快忘了該怎麼跪下了。算啦,死就死了,反正能在金樓當過家,做過主,我也沒什麼遺憾了。”
赫藏甲抬起手,朝著趙寅勾動手指:“來吧,孫子。還他媽的發什麼愣呢?”
麵對赫藏甲的挑釁,趙寅十分詭異的視若無睹,陰沉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兩人身後。
咚..咚..
驀然間,在這方夢境之中響起來了叩門般的悶響,一聲接著一聲。
頻率越來越快,動靜越來越大,最後一聲赫然如同雷鳴巨響,整個夢境劇烈晃動,漫天雪點簌簌墜落。
赫藏甲和王謝麵麵相覷,都看清了對方眼底驀然湧起的驚喜,猛然回頭望去。
“你他媽的是不是聾了,聽到有人敲門還不知道開?非要讓鄒爺我踹門進來,賤不賤啊。”
鄒四九雙手插在兜中,從一道扭曲的光影中晃蕩著肩膀走了出來。
“我的鄒爺啊,你可算是來了。要是再晚一步,小甲我就得把命丟在這裡了。”
赫藏甲神色激動,眼眶中泛起點點晶瑩,看樣子恨不得衝上去抱住鄒四九的大腿。
什麼是演技?這他媽的就是演技!
王謝看的是目瞪口呆,內心反複掙紮猶豫了片刻,最終隻能黯然承認,自己比起赫藏甲還是差的太遠。
不單單是爐火純青的演技,還有那張刀砍不破,劍刺不穿,形如銅牆鐵壁的無雙厚顏。
“鄒兄小心,對方是東皇宮九君之一。”王謝出聲提醒道。
“什麼九君?現在隻剩六君啦,等一會應該就隻有下五君了。”
鄒四九站定在兩人身前,昂著頭睥睨趙寅:“你們這群人還真是屬耗子的,玩來玩去都是這些下作手段,就沒點其他的花樣?陰陽序的名聲都被你們敗壞成這樣了,都還不知道反省反省,非要等鄒爺我拆了你們東皇宮,才知道悔改是吧?”
連串的罵聲如同暴雨迎麵打來,趙寅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鐵青。
“鄒四九,本君知道你就在蜀地。這次前來隻是警告你,彆以為成為夢主就可以囂張跋扈,無視東皇宮。神君大人說了,看在你晉升不易.”
“既然都知道老子會來,你還敢這麼囂張,那就是擺明了不把鄒爺我放在眼裡了?行啊,那還他媽的廢什麼話,換個地方單挑吧。”
漫天雪點驟然沸騰,朝著趙寅的所在蜂擁彙聚。
“被我近了身還想跑?你跑得了嗎?”
鄒四九滿臉不屑,雙手抽出褲兜,衝身躍起,一拳轟向趙寅。
這一幕落在他身後的兩人眼中,頓時看的一陣發愣。
那一身的熾烈凶焰,哪裡跟陰陽序扯的上半點關係?
活脫脫就是一個闖入了夢境的蠻橫武序!
轟!
趙寅構築的夢境轟然炸碎,如同鏡麵崩裂脫落。
遠端金樓散發的璀璨燈光再次變得明亮,周遭熙攘的人聲也重新變得清晰。
脫離夢境的赫藏甲和王謝眼神發直,看著麵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恍如隔世。
兩人渾然沒有注意到,就在同一張桌上,不知何時趕來的李鈞正悠閒的吃著宵夜。
鄒四九坐在他的對麵,單手托腮,眼眸微闔,似乎在打著瞌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