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盛大,照破番地黑夜。
袁明妃眉眼低垂:“那如果在我建立的新秩序中,民如草芥、人如牛羊,您怎麼辦?”
“那被你所殺的,便不會是大明儒序張峰嶽。”
寬大的衣袍獵獵作響,人似乘風而去。
張峰嶽負手而立,俯瞰山下村莊中亮起的點點燈火。
“星星之火,終可燎原。這座帝國,也是時候該熱鬨熱鬨了。”
與此同時,距離番地千裡之外的成都府,刺耳的警報劃破夜空。
天幕上,北鬥七星璀璨如明月,灑下的星光讓整座城市亮如白晝。
劍尾噴濺的焰火將空氣燒的沸騰扭曲,眼神淡漠如神祇的道序踏劍淩空,身周祭起的各式符篆浩瀚如汪洋。
城市中有人影不斷起落,站在樓宇之上,抬頭與天上之人對望。
他們或是青衫仗劍,或是黑袍持槍,箭矢扣在弦上,子彈推入膛中。
樂藝的鼓點激揚戰意,數藝的布陣響在心底,禦藝為前鋒交戰道念,禮藝如督軍壓陣在後。
位於城中央的衙署內,老人破天荒的脫下了那身經年不換的邋遢麻衣,換上一身朱紅補服。
可那塊綴在胸口的補子,卻不是文官該用的飛鳥,而是一頭如今在大明朝廷之中早已經銷聲匿跡的錦繡獅子!
以文官之身著武將袍服,大明儒序唯有一人。
儒序三,裴行儉。
“為了活命,寧願數典忘祖,給張希極當狗.”
裴行儉嗤笑一聲,“浮黎,就憑你也配闖我成都府?!”
譏諷的話音響徹全城,壓過了那躁動的飛劍和如海符篆。
立在高天之上的浮黎置若罔聞,兩指並攏如劍,戟指地麵。
“上!”
篆身的赤光隨敕令點亮,連綴成一片猩紅海洋,朝著人間傾覆而下。
雄壯的戰陣之音浪衝天而起,在道念中來回衝殺禦藝瞬間士氣大漲,搶過符篆的控製權,淩空引爆。
轟!轟!轟!
爆散的火海遮星蔽月,肆虐的餘波摧樓毀房。
“浮黎,老子今天就送你沒臉沒皮的不肖子孫去永樂宮的列祖列宗!”
裴行儉眉眼間煞氣凝結,身形將動之時,卻被一隻從側後方伸開的手掌按住肩頭。
“都一把老骨頭了,就彆折騰了。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交給我這種年輕人來。”
裴行儉側頭看去,就見張嗣源麵帶微笑,對著自己點了點頭。
張嗣源踢起衣袍前擺曳入腰間,雙手左右一分,那把能夠切換槍弩形態的武器驟變為兩把直刃長刀。
慧根盤繞為柄,金丹分裂為鍔,篆體銘文刻在刀身之上。
左為滅佛,右為破道。
“儒序的,都跟我上!”
張嗣源踏破地麵,飛身直奔浮黎。
“不知死活。”
浮黎以手指天,天幕之中星光陡盛,一道雷光驟然劈落,轟向襲到他身前的鋒芒。
轟隆!
炸雷聲響,白光照徹滿堂。
暴雨打窗,聽得房中人抖若篩糠。
“今天能坐在這裡的,都是帝國江南各省叫的上名字的門閥,用新東林黨內流傳的說法,至少也在二等以上,是儒序不可或缺中間力量.”
雷光褪去,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劉謹勳深邃的目光漸次從在座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不過說句開誠布公的話,你們這些當閥主的能夠活到現在,仰賴的是首輔大人的仁慈,而不是儒序離不開你們,這一點,你們要先弄明白。”
無人出聲,隻有躬背點頭帶起的衣衫窸窣此起彼伏。
“嗯,你們今天能來金陵,應該是都已經明白這一點,那我接下來說的這些話就不是對牛彈琴了。”
劉謹勳點頭一笑:“春秋會已經結束了,你們當中有多少曾經跟他們眉來眼去,又有誰在暗中左右逢迎,首輔大人心如明鏡,一清二楚。不過他老人家說了,他能理解你們的難處,所以這些事都不再追究了。”
依舊無人出聲,不過衣袍磨擦的窸窣聲中,又多了一片如釋重負的呼吸聲。
“此時此刻,成都府發生著什麼,大家應該心知肚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各位也應該心裡有數。”
劉謹勳語調漸冷:“多餘廢話,就不用再多說了,從現在開始,不管你們有多少藏了多少分支家族,也不管你們手下豢養了多少從序者,攢了多少家底,都老老實實的拿出來。”
“沿海各州府,但凡有鴻鵠活動的地方,有一個算一個,你們自己找一個坐鎮。如果鎮壓的住,無論是官位還是基本盤,你們要什麼,首輔給什麼。”
劉謹勳話音一頓,“可要是鎮不住,城中的房屋倒塌損毀了多少,你們就自掏腰包建起多少。城中的百姓無辜慘死了多少,你們就拿本家的人頭來抵多少。多一顆人頭算你們謝罪,少一顆人頭整個家族儒序除名。”
“諸位.”
劉謹勳剛要站起,與座中人早已齊齊起身。
“首輔大人不奢求諸位戮力同心,但隻希望你們不要獨善其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都是飽讀詩書的人,這些道理你們比誰都明白。”
劉謹勳邁步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回蕩在眾人心頭。
“我劉謹勳也明白,所以如今的金陵劉家,隻剩老夫一人。”
轟隆!
慘白的雷光撞窗而入,照亮一張張如喪考妣的臉。
昏暗的天地間,風聲、雷聲、雨聲交織,淹沒了一座黯淡寂寥的閥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