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永樂浮黎
第672章永樂浮黎
“在整個大明帝國之中,手上握著權限的勢力不少。但對於黃梁自身而言,這些都隻是暫時的借用,於它自身並無傷害。如果借用之人有良心,能引更多意識接入黃梁作為償還,雙方互利互惠,那更是好事一件。”
劉謹勳說道:“可偏偏隻有他張希極一個人,是個例外。”
“當年武當山上的一劍雖然沒有將他殺死,卻徹底斬破了他的膽子,所以張希極窮儘心血開創出了所謂的‘合道’,就是要通過這個技術法門,實現另一種形勢的永生不死,黃梁不滅則他不滅。”
“黃梁雖然看不出對錯,卻能夠分得清親疏好惡。張希極的行為無異於在它的身上套上了枷鎖項圈,妄圖鳩占鵲巢、反客為主,它當然不願意接受,反抗也是必然的事情。”
楊白澤眉頭緊皺,雖然他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辭,但此刻聽到劉謹勳話裡話外都將‘黃梁’比作是人,依舊讓他心頭感覺十分的不適。
在他看來,黃梁不過隻是人造的器物,是各序技術法門彙聚而成的產物,怎麼可能會有如人一般的喜好,能感知善意和敵意?
“一個死物,能怎麼反抗?”
劉謹勳聞言抬頭看了楊白澤一眼,似乎很清楚他心底所想。
不過劉謹勳輕輕一笑,並沒有跟楊白澤爭辯黃梁到底是活是死,繼續說道:“張希極選擇自身意識跟黃梁融為一體,自然也會反過來受到黃梁帶來的影響。”
“所以他現在眼中看到的嚴東慶,可不是在裝模作樣,而是真心實意要以自己的性命平息乾戈,心甘情願為龍虎道國捐軀獻身。”
荒謬至極!
這是楊白澤在聽完這番話後,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他不認為堂堂道序二位業天君,會如此輕易被一個死物所蠱惑蒙騙,失去判斷能力。
雖然說不清哪裡不對,但楊白澤卻總感覺劉謹勳其實也沒有看透其中的門道,又或者是他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也可能是對方並沒有跟自己說實話.
楊白澤按下心中繁雜的念頭,恭敬持禮,沉聲開口。
“大人,那嚴東慶在儒序、皇室和龍虎山之間如此反複橫跳,究竟是在圖謀什麼?”
“嚴東慶想要什麼?”
殿宇的半空中,同樣投影著浮梁城中的場景。
嘉啟皇帝的視線在畫麵中那座浮空懸停的山峰上停留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無外乎是為了名與利。”
“他想要以‘禮藝’成就序二,那在儒序之內的名望自然至關重要。現在不止是儒序內,整個帝國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看著這場‘士為知己者死’的好戲。”
“嚴東慶現在展現出這般的慷慨大義,那之前關於他出賣春秋會的傳聞,也就不攻自破了。一個願意以命報恩,隻求不再殃及無辜百姓的大義之人,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己私利而出賣自己的袍澤?”
嘉啟皇帝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如果嚴東慶能把這場戲演足演好,那他距離序二,應該也就隻差最後一步了。”
“失之毫厘謬以千裡,張峰嶽絕不會再給他立黨的機會了。這場賭博裡,嚴東慶注定要輸的一敗塗地。”
此刻接話之人,是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長得寬眉闊鼻,神情堅毅,不怒自威。
“哦?”
嘉啟話音一挑,饒有興致問道:“施卿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嚴東慶雖然以自己的性命為賭注,但他的所作所為本質上依舊隻是一次不守規矩的投機取巧,與儒序‘禮藝’追求規矩的本意完全是背道而馳。”
名為施卿的男人沉聲道:“更何況他從放棄春秋會開始就落入了張峰嶽的算計,一步錯步步錯,這樣的人根本沒有成為一黨之魁的資格,更不用談要以‘禮藝’成聖。”
“那照你這麼說,嚴東慶這場窮儘一切的掙命,最後隻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嘉啟皇帝意有所指的反問讓施卿不由愣住,旋即麵露慚愧道:“恕微臣眼力淺拙,實在看不出這裡麵還有其他深意,望陛下不吝指點。”
“你啊你啊,總是喜歡用這種裝傻充愣的拙劣把戲來討朕的歡心。”
嘉啟聞言搖頭失笑:“你可是縱橫序三的大行令,為皇室執掌鴻鵠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嚴東慶這番行為之下的目的?就不用在這裡跟朕繼續裝糊塗了。”
“陛下慧眼,微臣這點小心思在您麵前根本無處遁形。”
施卿臉上毫無半點被拆穿的尷尬,反手又送上一記馬屁,拱手道:“不過微臣雖然能懂嚴東慶的心思,卻不敢認為他這番借用東皇宮之手假死,就能跳出張峰嶽的‘數’,從而獲得真正的自由。”
“能成是運,不能成則是命。嚴東慶能將局勢加速推動到這等程度,也不枉朕對他的一番栽培了。說句實話,朕其實還頗為期待他能夠就此逃出生天。隻要他還活著,那儒序內部的黨爭就有繼續下去的可能,那我們就還有縱橫捭闔的機會。”
嘉啟皇帝話鋒突然一轉,笑道:“不過,若他就這麼死了,那也沒什麼大礙。畢竟在此時此刻的龍虎山內,他嚴東慶連一個配角可都算不上啊。”
“陛下說的是。”
施卿恭敬應和道:“現在真正有意思的,其實是東皇宮究竟想在這背後搞些什麼。之前他們那麼堅定同龍虎山站在一起,共同對抗張峰嶽的新東林黨。可這才沒多久的時間,就已經按捺不住了要下黑手了,這群神棍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陰陽序,東皇宮”
明黃龍袍大袖招展,隻見嘉啟皇帝朗聲道:“一群以黃梁為父為母,自詡孝子賢孫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父母的求救置若罔聞?”
“可若是真讓他們得手了,以後這黃梁幽海可就是陰陽序的禁臠了,其他任何序列恐怕都不敢再輕易鏈接其中。”
施卿眉頭緊皺,語氣格外凝重。
拋開其他不談,如果張希極手中的權限被東皇宮剝離掠走,那對於他的鴻鵠可是一次致命打擊。
如果失去了黃梁的遮蔽,那鴻鵠眾人隱匿潛伏的難度將陡然巨增。
“無妨,你在沿海同李不逢玩了這麼久,也是時候該讓他見識見識你的厲害了。要不然這天下都快忘了什麼才是真正的縱橫序了。”
“微臣遵旨。”
施卿臉上神色一振,繼而卻像是想起了其他什麼,表情憤懣道:“隻可惜那天闕李鈞不識好歹,否則若是以他為刀實施斬首,微臣有把握在旬月之內將沿海各州府的儒序門閥首領一網打儘,殺個乾乾淨淨!”
“集整個武序的氣運於一身,這樣的人物,現如今誰還能把他看成一把刀?”
單槍匹馬深入北直隸,閻王點卯逐門殺人,孤身迎戰六韜精銳,不惜與皇室撕破臉皮,也要為一群死人報仇雪恨。
這些就發生在不久前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依舊讓朱彝焰感覺曆曆在目。
縱然他心中同樣不滿李鈞的飛揚跋扈,恃武逞凶。但也不得不承認,‘一人成勢’這句話對李鈞而言,已經不是捧殺,而是客觀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