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永世,困死夢境。
淪為與黃梁鬼無異的道夢囚徒,直到被人抽魂奪魄,化作某一道術法,在腥臭的鮮血中徹底魂飛魄散。
神情恍惚間,良公明似乎看見張清禮周身的冤魂厲嘯化作陣陣悲戚的哀鳴和哭泣,對著自己連連拱手作揖,乞求著他放棄抵抗。
如果放在往日,良公明根本不會為此動搖片刻。
要將如此規模的道門信徒囚入洞天之中,這可是足以動搖道統穩固的大事,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讓道信失純,危及對張希極至關重要的位業。
就算是張希極也不會輕易擅動,更何況是他張清禮。
可就算看透了對方是在虛張聲勢,良公明卻已經提不起半點心氣,隻感覺無儘的疲憊和無趣。
在曾經的‘四山一宮’之中,雖然也有說不完的勾心鬥角和蠅營狗苟。但在新老交替之間,有老人甘願自我封存成為宗門底蘊,有新人願為宗門榮譽浴血而戰。
有資質者修道以謀道果,平庸之人附道以求心安。
強庇弱,弱尊強,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片欣欣向榮。
可他們卻在張希極這樣自私自利的賊道麵前輸的毫無反抗之力,眨眼間便飛灰湮滅。
既然天道如此不公,自己又何必再繼續徒勞掙紮?
“新派道序.哈哈哈哈。”
良公明一顆乾癟如骷髏的頭顱輕輕搖動,笑聲中是道不儘的自嘲。
笑聲漸弱,他緩緩闔上雙眸。
四麵八方浮空懸停的符篆如同失去了鎖定的目標,篆身上赤紅的光芒似呼吸般忽明忽暗。
時隱時現的紅色光海中漂浮著一顆已經停下了旋轉的金丹道基,從生活多年的家中被掃地出門,飄向遠方。
念念不舍,卻又無可奈何。
張清禮終於從袖袍之中抽出了雙手,抬手抓住飛來的道基,毫不猶豫吞入肚中。
“有了這一份道基,再加上自己父親的遺留,自己晉升序三不過彈指之間。”
張清禮在心頭暗道。此刻他能夠清楚感覺到,兩顆外來金丹正在的自己腹中飛旋碰撞。
而屬於他自己的那一顆序四道基,早已經在兩強相爭之中化為一片飛灰,籠罩著整座腹中戰場,隨著兩顆道序三金丹的交戰越發激烈,而逐漸向內收縮。
三者隱隱似要融合為一體,凝聚出一顆屬於張清禮的嶄新道基金丹。
在新派道序以黃粱洞天為道場,入夢錘煉的主流之下,張清禮能夠創造出如此‘驅狼吞虎,以肥自身’的邪異法門,省去了那千百年的夢中苦修。
張崇源數十年費儘心機偷學張希極的‘黃粱合道’,張清禮卻在此基礎上開創出了獨屬自己的新路,不可謂不是天才。
隨著自身神念的不斷凝練提升,張清禮的耳邊泛起了基因歡喜的笑聲和那象征著‘破序’的銅鎖震蕩的聲響。
就在即將推開那道桎梏基因的大門之時,張清禮突然抬頭看向遠處的天際。
一道銀白的劍光正在飛速靠近!
“老派道三,陳乞生!”
即便相隔還遠,張清禮依舊能清楚感知到那股強烈無比的殺意。
恍如宿命仇敵終於碰麵,讓他雙手不由自主握緊成全。可張清禮的心中並沒有半分畏懼,反而身體因為興奮而不住顫栗。
哢嚓
銅鎖碎裂的聲響如一道雷音劃過心頭,張清禮飛身而起,裹挾著無數符篆和法器,迎向那道流星般墜下的劍光!
悍然相撞!
轟!
轟!
夏雷陣陣,大雨不斷拍擊著鋪著青瓦的屋頂。蹲坐一排的脊獸似乎也耐不住這無休無止的雨點,愁眉苦臉的埋著頭。
屋簷下,須發雪白的老人坐在椅中,一隻手托著下巴,昏昏欲睡。越發消瘦乾枯的身影,讓人遠遠看去,似乎隻是一件玄色的儒衫披在椅上。
隻見其衣,不見其人。
“老師”
簷下響起一聲輕輕的呼喚。
老人慢慢抬起沉重的眼皮,渾濁的眼眸中還殘留著些許如夢初醒般的迷茫。視線遊離片刻後,終於看清了麵前躬身肅立的人。
“是謹勳來了啊。”
“是我,老師。”
劉謹勳應了一聲,這才彎腰,將手中準備好的披風蓋在張峰嶽的腿上。
張峰嶽笑嗬嗬道:“人老了就是不太中用了,以前聽風看雨,總覺得處處都是都暗藏著天地運轉的玄妙道理。現在卻隻覺得都是些催人入眠的細碎低語,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劉謹勳低聲道:“不是您老了,隻是這裡麵的道理早就已經被您看透了,當然隻會覺得無聊。”
“哈哈哈哈..”
張峰嶽聞言不禁開懷大笑,“老夫這群學生裡麵,就屬你最會說話。裴行儉和李不逢那兩個兔崽子要是有謹勳你半分的懂事貼心,我在夢裡怕是都會笑醒。”
“您說我懂事貼心,可我卻犯了他們倆人都沒犯過的大錯。”
劉謹勳臉上並沒有半分喜色,反而黯然開口:“身為您的學生,我的立場竟搖擺不定.”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
張峰嶽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語:“謹勳,你年輕的時候走的太順太穩,連我幾乎找不出任何毛病。到老了能任任性,我反而覺得開心。畢竟人無完人,誰要是追求想當一個完人,那他可不就是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