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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信鴿飛過山林,施施然停落在院中,護衛長瞧見了,取下信鴿上寄存的小竹筒內中藏匿的紙丸,交給了絮娘。
絮娘用布滿老繭的手指指腹用上巧勁,輕微碾轉了紙丸,這是一種柔力——而這紙丸封裝外殼有一層薄蠟,如果過於用力,控製不好,整個壓縮的紙丸就會損毀,自然也得不到裡麵的情報。
將之鬆解開來後,攤開一小張,但上麵——沒有任何字。
不急。
絮娘拿出一個小瓷瓶,在裝水的小碗中倒入幾滴墨綠的汁液,浸泡一會,再取出,白紙上就顯示了字樣。
她看了,眉目微異,但很快平靜,遞給護衛長。
護衛長看過後,麵露驚疑,提刀查看周遭,確定四周無人才壓低聲音道:“主君的意思是事出有變,我們這邊恐要做好準備,且要戒備三分?”
——驪山有凶,縣主不在,慎之,等。
上麵文字不多,他還得倚仗絮娘決斷主君真正用意。
絮娘:“主君未提及對姑娘的打算,但既然提到驪山這邊的動靜不對,竟死了那麼多人,疑似連環凶殺,現在官府還瞞著,驪山縣令都外出查此事,就算未必是衝著姑娘來的,我們也得當做它是。”
“再調些人來。”
護衛長:“明白了。”
想到今日所見所聞,他又多心猜疑:“今日的案子會不會也有關係?總覺得事出突然,也太過詭譎,驪山這麼多年來素來太平,若有波瀾,也多被那位有點門道的胖縣令給解決了,但多是基於當地人情世故利益的凶殺,並未涉及姑娘——這次,這凶手如此殘忍殺死一個普普通通的布衣行老板娘,若是私仇,又能是什麼人物?卻故意弄大動靜,導致菩提院民聲沸騰,這才是詭異之處。”
“事出反常,是否為對方聲東擊西?”
普通老百姓覺得如何了不得的當地富商老板娘在他們眼裡也不算什麼人物。
這樣的死亡事件不值當太費心,但若是聲東擊西,那就得留意了。
絮娘:“我看今日清院那些人有湊近的意思,雖然早就查清了他們的來曆,有名有姓,但難保有替換掉的,也可能是一開始就是精心培育的暗人,索性若有拜訪,不論什麼理由,一概以姑娘被這個凶案嚇到,身體有恙回絕了。”
兩人商量好後,絮娘上了樓,瞧見宋微辭正在看書,睡袍寬鬆,青絲披肩。
燭光明朗。
但絮娘還是多點了燭台,怕不夠明亮,傷眼。
按習慣,姑娘這個時辰是肯定不睡的。
“姑娘又在看懸疑小傳?”
宋微辭本看得專心,但敏銳,人一上樓就知道了,放下書,婉聲道:“宋閻公為一方太宰,執掌鳳閣,曆經三朝,對查案詭譎之事洞察如明火,他經手的案子,我這輩子怕是都看不完了。”
“尤其是我朝文學鼎盛,有才之人不計其數,那些文人彆的不好說,編書之能實在厲害,每年都有好書看。”
絮娘:“跟您一樣愛看這種書的人可不少,宋公為我朝明珠,可惜當年因為朝廷爭鬥而自貶出王都,如今下落不明,不然也許有更多懸疑詭案可以被姑娘您知曉。”
宋微辭頷首,想起當年在春蒐的周園中拿到的那一批書籍,其實就是宋公被貶之前最後記下的案情。
至此,再無聲息。
她看向窗外星火鋪蓋山林的靜寂清夜,聲音仿佛融了進去。
年紀輕輕,卻透著三分寂寥。
“連宋公這樣的帝國重鼎人物也會遭遇不公,也有無能為力之事。”
兩人一時緘默。
因為壓迫宋公的,其實就是王權。
說是爭鬥,說白了就是女帝跟先王的王權更替過程實在凶險,牽扯其中的人物俱是帝國脊梁巨魄。
結果符合很多人的期待,女帝最終讓權,但過程需要有人承擔。
不是參與其中的都能有個好結局。
連未曾參與的,抄家滅族的都不在少數。
宋微辭想到了當年舊事,攥著手機的手指也緊了幾分,垂下眼。
先王跟宋公有了齷齪,宋公聰敏舉世無雙,進退有度,在君臣徹底為敵前,退一步而讓帝王舒心,甚至讓帝王自知理虧,有了愧疚。
但歸根結底,誰能拗得過帝王?
緘默時,窗戶呼呼響,宋微辭的發絲都跟著飄動了。
絮娘感覺風有點大,去關窗,忽然聽到遠處山林中傳出厲聲。
“站住!”
青年剛烈,厲聲嗬斥,蕩滌山林。
如此變故,絮娘並不驚慌,隻微微皺眉,快步到了宋微辭所在書桌的窗戶邊上,用身體擋下可能會有暗箭所襲角度,再往外看。
此時,宋微辭留意到了,但沒說什麼,也朝外頭看去。
“聽聲音,好像是那位徐捕頭。”絮娘記得剛剛的聲音,不說聽聲辨位,起碼熟記各路人等的模樣細節,包括今日初見的年輕捕頭。
徐清刀在抓人了?
那就是老陳確實有問題了。
“真是他啊?”宋微辭有點詫異,想到老陳的木訥艱苦模樣,一時沉默。
她到了窗口,往那竹林區域看去,思索片刻,讓護衛長差兩三個人過去幫忙。
為了盯梢,徐清刀不可能安排太多差役,那些差役良莠不齊,也不見得能派上用場,還不如自己這邊出人。
把那逃竄的老陳攔下來,居高臨下的宋微辭可以看清地形,確定了剛剛徐清刀的聲音來處,再看那片區域。
宋微辭又給了一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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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刀在夜色下緊追不舍,正在迅速拉近兩人距離,其實若非老陳熟悉路徑,一直往崎嶇陡峭的未知路徑跑,他早就追上這人。
不過現在也快了。
突然!
前麵有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