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隻手搭在他肩頭,耳朵上涼颼颼的。
“冷不冷啊,要不要來我坑裡躺一躺.....”
啊,啊?!!
這差役嚇得原地跳起,差點拔刀。
看清身後人是熟人,蒼白的臉色才恢複過來。
“你個狗賊,嚇死人,徐頭兒回來了?”
“回了,去仵作那了,你這狗膽這麼不經嚇...哈哈哈。”
仵作這邊也聽到了那邊差役們的動靜,但並不嗬斥,倒是剛到的徐清刀皺眉,要去訓誡,被他攔住了。
“這麼個嚇人地方,若是不來點生氣,讓這些年紀輕輕的小子們怎麼乾活?”
“你自己娘胎裡帶出的老成寡淡,人家小夥子可不一樣,按大人說的,有時候不能老按死規矩辦,多點人情世故,不吃虧。”
仵作年長一些,提點兩句,徐清刀並不反駁,似乎在反省,前者驚訝了,“怪哉,你竟聽勸?讓我猜一猜,莫不是被那位貴人蟄伏了,曉得好歹?”
“嗯。”徐清刀果然是個果敢的人,勇於承認,提到了前事,也蹲下來查看被提燈照明的無頭女屍。
遠遠看著嚇人,近看,更嚇人。
但仵作跟徐清刀見識不少,並不害怕,後者一邊順著看屍體模樣,一邊壓低聲音跟仵作提及在宋微辭那邊所見。
仵作聽了,目光飄遠,落在那個被扣押在遠處一些的老陳。
林子幽深,斑駁的竹葉影子颯颯落在這老者身上,他低著頭,透著一股認命的死氣。
當聽到宋微辭的“詐語”,仵作一樣反應過來,但讓徐清刀留意的是這人沒有反駁或者挑剔的意思,表情有點隱晦,甚至暗示他看屍體。
徐清刀順著這人手中的器具所指查看女屍。
此地不宜細驗,但從那薄刃彆開的衣領,可以瞧見血手印。
粗短。
徐清刀辨認了下,確實是老陳的手指印記,因為骨節粗da,比一般人明顯一些。
這不是更說明人是他殺的?
不不不,如果沒有宋微辭詐一下,當前所有證據都能讓徐清刀認為此案差不離可以塵埃落定了,但現在不一樣了。
一旦有了疑心,再細看,徐清刀低聲道:“這麼亂?”
仵作:“對,血手印太亂了,還亂在內裡衣襟,但非侵犯,她身上並無被男子欺辱的痕跡,埋屍之人更像是一種無措的處置,心慌意亂搬運加埋屍。但那會,外衣已經不見或者已被褪下包裹頭顱,所以血手印在裡衣上,我不理解一方麵要埋屍隱藏——他埋得很深,鋤頭挖的深度你也能瞧見,可見他是不想讓此事暴露的。偏人頭又那樣處置,便是我們以前隨著大人辦過的那些案子,心性癲狂之人,也沒這麼跟自己為難吧,這類人,更喜歡為難彆人。”
畜生會傷自己嗎?
不會,隻想著傷人,癲狂亂咬。
而且自己處境越危險,越癲狂。
少見這麼悖逆行為跟心智的。
所以仵作才覺得怪異,還有,他也提到了頭骨創傷程度跟那老陳身高之事。
凶手不太可能是這樣的身高,甚至排除站在高處跳擊的可能性,此人甚至都算是長得高的。
“大人以前提及殺人之事要緊的不僅僅是凶器,也得結合該人的身體情況跟現場條件,這老陳若真是凶手,光這幾個疑點就難以定罪——起碼大人看完咱們這些查案細節,是絕對不會定案的。”
“與其等大人回來翻查此案,還不如我們再辛苦些。”
徐清刀也是這個意思,兩人再聊了兩句,一致認為以現在的線索推理,再結合那一袋子吃食.....
“我此前看他在屋內忙活,還以為他是在分屍,結果竟是在做吃的。”
仵作:“你沒回來之前我瞧了下,還溫熱的,且葷腥跟菜都有,但那葷腥可一點都不軟爛,很有些嚼勁,按他鄰居說的,他們平常吃的東西可素來簡單軟乎,以饅頭青菜為主。”
“畢竟年紀都不小了,牙口跟不上。”
“這個人很關鍵,他很可能是真凶,老陳隻是庇護他。”
兩人對視著,徐清刀內心從宋微辭那得到的啟示在此刻得到了同僚的默認,他懂了。
“我這就去找。”
“若白日午時還不能找到,老陳被抓的消息恐怕就瞞不住了,未免那人得知情況不好逃走,你既替我求助那位宋姑娘,看看她是否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們儘快找到人。”
他們可以靠放出假消息引老陳暴露,那同理亦可能被人雲亦雲連累,還是得事先提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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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這邊帶人起屍,一邊把老陳帶回去,而徐清刀則是清點了另一批人離開了。
夜時,山腳下有駿馬停下,兜裡之下的青衣帶刀者往前問:“將軍,要上去嗎?”
“我如今並不在職,慎言。”
下屬低頭應下,而那黑衣者抬頭,手指往下挑了鬥笠邊緣,瞧見漆黑一片,隱隱見了一點點光火的驪山菩提院。
而後,他從衣內抽出一張羊皮紙密信,上麵在水滴中隱隱能看出幾個字。
——將成婚,王權兵權相染,不妥,速歸。
另一隻手搭著腰測的刀柄,柄頭乃金鐵狼雕,顯猙獰。
“上去,但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