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帶著老年的外貌去冒險,叫做童心未泯,往後帶著粉嫩的皮囊去平靜生活,叫做未老先衰。生命它不長,每天的故事多了,人多了,越長越沉。一個眼神,一個低頭,神色憂愁。
可如果,反過來呢?
就像你們說的返老還童,越成長越年輕呢?
一出生就是一副老人樣,不止是看起來是,身體機能也是,那麼會是怎樣的人生?
當彆人,嫩著長大,而他老著長大,又會有什麼樣的故事發生?”
李易說出來了自己的創意,眾人都是一臉驚愕。
老著長大!
“不是,老著長大?那最後呢?難道變成嬰兒死去?”唐路皺著眉頭有些不理解。
可是陳問卻是突然猛地拍了大腿一下:“牛逼啊!出身就是老頭,彆人是孩子的時候,他卻是個老人的樣子,同齡人青春年少,他卻是遲暮之年,同齡人開始長大成人,可是他卻兩鬢斑白,同齡人開始步入老年,他卻開始返老還童,同齡人垂垂老矣,他卻開始逆向生長,漸漸地甚至變成了人們剛出生的樣子.臥槽,這個想法真的太牛逼了!”
陳問無比地興奮。
其他人越想也越是覺得這個故事,這個創意真的太神奇了。
“你怎麼想到的?”
李易卻是情緒早已經平複下來,其實他也在想著,為什麼自己在腦海裡“看”完那部影片之後,會莫名地想哭,莫名地悲傷?
哭泣,是因為發現了驚人的秘密而感到惘然若失,因為在本如此不可思議的奇幻人生中,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個秘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罹患“衰老病”這樣一種絕症,隻不過由於和本傑明症狀不同而難以察覺罷了。
所以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從我們離開母體那一刻起,就已懂得用啼哭向世界昭告自己的降臨,我們咿呀學語、含混不清地叫第一聲“媽媽”;
我們按捺不住好奇指著各種會蹦會跳、四處撒尿的小動物向世界探尋它們的名字,學會形容、描述和記錄它們的故事;
我們與小夥伴嬉戲打鬨因為搶一個玩具學會爭吵,我們在語文課上學會省略號、句號、驚歎號;
我們在課本裡讀到“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理解什麼是“聞弦歌而知雅意”,我們發現羞澀可以是一種矜持,曖昧的訊號也可用秋波傳遞;
我們明白世界雖大卻不為自己一個人所有,凡事必得在心中掌握分寸,不露聲色地在彼進我退之中騰挪揣摩;
我們諳熟因人而異地隱藏錯誤和沒有意義的言語,用詩句和典故代替冗長的章句,我們學會聽言中言、意中意,看戲中戲、局外局
年齡在增長,肌膚開始鬆弛,鬢額生出細紋,我們修煉各種語法和表達技巧,但我們可以流暢自如運用的詞彙卻越來越少,到最後我們的語言能力甚至連一個初生嬰兒都不如,至少他們還能無畏地啼哭,而我們隻得沉默。
不止如此,時間帶著傷痕、血跡、愛情、眷戀,當我們經曆的事越來越多,記憶卻隨著年齡而衰退,以為我們記得一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忘了。
我們不得不去逃避,隻能潛其情隱其遭遇讓大腦成為一軌打不開的中毒磁區,因為記憶是比遺忘更悲傷的事;
積累的知識越來越多,事物的意義卻被稀釋得越來越模糊,久而久之自己甚至也不在乎了,那是由於我們懂得了人最大的悲哀也莫過如此——勉強用幾個抽象的符號和詞句來傳達那些隻可心領神會的東西,世界還很新,很多事物還沒有名字,我們隻能像剛出生、不具備語言表達能力的孩子那樣,伸手去指;
每一個人都是另一個人一生的摯愛,我們期望著在對的時間愛上對的人,但大多時候對方都不合時宜,你已年老他正年輕,你還年輕他已老去;
你已嫁人,他還未娶,叫小倩的女子仍舊在世間尋覓愛情的終極,寧采臣卻已有今世的愛人為妻。我們注定要失去我們所愛的人,否則我們不會知道他們對我們多麼的重要。時光的流逝並未讓我們比初來乍到時擁有更多的愛,至少那時還有父母帶著笑容和期盼迎接我們的懷抱,末了,所有人卻不得不孑然一身離去。”
李易也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滔滔不絕地越說越多。
最後他悵然失笑道:“所以,其實看似外在的逆生長,實際上,卻又何嘗不是把原本的內在外顯了呢?”
“人為了擁有一種正常的,標準的或者優於這些原則的生活,都在追逐中失去著枯竭著消耗新生命的熱情,最後心力交瘁為了得到的竟是變得如母體腹中的胎兒:眼睛是彆人的,嘴巴是彆人的,身體也是彆人的,沒有頭腦,沒有靈魂,沒有好惡,如果說真的有什麼,大概隻有對於標準答案永遠執著的追求。”
感受到慕晴擔憂地握住自己的手,李易轉過頭去衝著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搖了搖頭:“我沒事,故事,始終隻是故事,不是嗎?”
李易從來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其實《返老還童》或者說《本傑明·巴頓奇事》這個故事,真的一點都不商業。
甚至也不算文藝,這是一部很奇怪的電影,也是一個很特彆的故事。
這種故事,並不會像過去的李易拍的那些能夠輕易地催人淚下的煽情影片那般,這種電影,有的隻是一個娓娓道來的,平淡卻不平凡的故事。
本來,電影大都是說特殊人或特殊經曆的。但是隻要展現某種人類共性的東西,例如親情,愛情,麵對世事變化的反應,都可以讓平凡的觀影者獲得某種程度的共鳴。
那麼《本傑明·巴頓奇事》做到這一點了嗎?
李易不知道,但是至少,他自己是非常喜歡這個故事的。
因為,裡麵有很多東西,真的很有味道。
“不是,你創意是很牛逼,但是故事呢?故事還沒說啊!”陳問忍不住道。
眾人也都是轟然大笑。
可不是?
李易說了一大堆,可都是感慨,當然,一個故事,還沒有拍出來,就把自己給感觸成這樣,想出這麼一大堆的東西,本身就足夠讓人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故事,能讓李易這個最擅長煽情的導演,結果把自己先給煽情到了。
李易默默地喝了口啤酒,然後仿佛進入到了那個奇幻的世界裡麵一般,開始緩緩地講述,關於本傑明巴頓的故事。
“一個叫本傑明·巴頓的奇異嬰兒在降生之後被親生父母遺棄在街邊。因為這是個怪胎,為什麼說是怪胎?為什麼會讓他的親生父母遺棄掉他?因為這個前所未有的怪胎竟然一出生就是一個古昔老人的模樣。
幸運的是,一位好心的女人收養了巴頓這個怪異的嬰兒。並在隨後的歲月裡,帶他一起生活教育他成長,儘管本傑明·巴頓老弱的身體和看似即將先於繼母辭世的長相常常讓他在“同齡“的同學們當中成為被嘲笑的話柄。
但老繼母的不離不棄,時刻給予著他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終於,本傑明迎來了自己在人世上生存的第11個年頭,此時的他看起來也似乎健康年輕一些,但依舊老態龍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