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昂首闊步進去,打量了一下沒甚出奇的雅致環境,便徑直走上前去,對著高居首位的趙禎行禮:“王言,拜見官家。”
這不屬於大禮場合,不必行大禮。
三年不見,趙禎老了很多。明明才是四十二歲的年紀,卻是已經白了許多頭發,臉上的皮膚鬆弛,老態儘顯。
他笑嗬嗬的點頭:“王卿免禮,賜坐。”
“謝陛下。”王言轉頭對著分列左右坐著的兩個老小子拱手見禮,“見過龐相、梁相,以及諸位同僚。”
龐籍、梁適都是友善的點頭,其他人也都表現的很友善。
如此見過了禮,王言才走到了最邊上的位置坐下。
趙禎說道:“一彆三載,王卿倒是讓朕刮目相看啊,在杭州做的好大事。”
王言隻得又起身行禮:“杭州事,實非臣下之功,皆杭州百姓心向國家,心有大宋,心有官家,臣下執政地方,乃代天而行,假天之權,此實官家之功矣。”
龐籍等人齊刷刷的轉過頭來,都盯著王言坦然的麵色。
不怪他們,隻怪王言做事太狠。一般而言,這樣作風的人,大抵是很少說這種話的。但顯然,目前就是上演著的,先入為主要吃虧的典型。
王言的馬屁還在繼續,“全賴官家天威、福德,臣下政令通行無阻,杭州百姓莫不順從,如此才有杭州今日之興盛。”
眼見著王言一臉的認真,雙眼之中透露出來的都是誠摯,哪怕明知道王言在說屁話,但趙禎還是忍不住的扯起了嘴角,哈哈笑起來。
拍馬屁主要突出的就是一個信念感,當然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是,多少還是要有幾分能耐的,總要能解決問題,那說出的屁話才是真好聽。
“王卿入仕三載,做官的門道倒是精熟了。”趙禎說的言不由衷。
“此皆臣下肺腑之言。”
趙禎搖了搖頭:“坐下說話。”
“謝官家。”
趙禎看了龐籍一眼,後者便正了正身子,咳咳兩聲,便操著破鑼嗓子開了口:“今日喚你來,乃是要你對杭州之事做個說明。雖然早有公文呈奏,然則到底不如我等當麵明言。”
“龐相所言極是,那下官便從就任以來說起?”眼見得龐籍點頭,王言便在政事堂中開始了他的單口相聲。
“下官初到杭州,時簽判張……”
王言的述職,主要突出的是趣味性,因為他在關照趙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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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成績就實在的擺在那裡,各家的探子,皇家的皇城司,甚至可能還有遼、夏的細作,哪裡有什麼秘密可言。
實際情況甚至是一些隱秘可能都清清楚楚,現在要他來講,是各種大佬齊聚一堂,來看他這個人到底怎麼樣。是不是說實話,是不是耍心機,是不是心有朝廷,是不是可以信賴並托付重任。
這是一個必要的偵鑒過程,一定程度上保證隊伍的純潔,即‘為趙宋賣命’的意識的統一。
王言便在政事堂中口若懸河,一樁樁,一件件的說了起來,當然他沒說他找人上山當山賊的事兒,儘管這件事似乎大家都共識,但這是絕對不可能拿台麵上來說的,偷偷摸摸的做,沒搞出麻煩,那麼大家就都不知道。
這是建立在杭州有現在的水平的基礎上,若是在開始的時候,他們知道王言膽大包天的敢假匪行事,那怕是要完,王言說不得就成真匪了。
如此許久,趙禎點頭道:“王卿勞苦功高啊。”
“皆為我大宋富強!”王言的信念感十足,他是大宋忠臣!沒人比他更忠!
趙禎哈哈笑:“王卿說的好,為我大宋富強啊。”
趙禎的話,等於是認可了王言,隨即其他人就開始了商業互吹,各種的吹捧王言的成績,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誇,都是妙人。
這般熱鬨了好一陣,趙禎說道:“王卿於杭州編練廂軍行剿匪之事,更是設計誘殺圍殲反賊,深諳兵法之道。兩月前,儂智高叛亂,更是書信與朕,要朕表他為邕桂節度使。近日朝中正計議此事,不知王卿有何見解?”
“小小蠻夷,不通教化,不懂禮義,安敢與我大宋饒舌?”王言瞬間義憤填膺,朗聲道,“臣下聽聞狄公正在京中,想是近來邊疆安穩,狄公無事。狄公久經戰陣,更是智計無雙,臣下以為,可遣狄公南下,取了儂智高狗頭。”
聞聽此言,包括龐籍、梁適在內,在座的不少人都點了頭。顯然是已經有了統一的意見。
“若陛下以為大才小用,臣下請戰,必取儂智高頭顱獻於闕上。”王言直接站起了身,單膝跪地拱手,文不文,武不武。
“快快起來,快快起來。”趙禎搖頭失笑,“知你忠貞勇武,素有謀略,早有收複燕雲,破遼滅夏之誌。然則你差遣已定,其中章程不便改動。當務之急,乃是儘了你開封府左軍巡使之職,朕可是看著你呢。既已到京,想你也是不耐清閒的,明日便就任吧。”
“臣下領旨。”王言拱了拱手,又坐了回去。
這時候趙禎轉而問道:“聽聞王卿精通醫道,希文、永叔、希仁,乃至希仁之子,都經你用藥調理?此前希仁教了朕你那強身的法子,朕習練月餘,確是有幾分精神,你來與朕看看?不必多慮,看看又不打緊。”
“臣遵命。”王言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就起身徑直到了趙禎麵前,告了聲罪,便攥住了趙禎雙手的手腕,號起脈來。
趙禎沒有說看什麼,但顯然,這是不用多說的事情。老趙的要求並不高,願來一個兒子就足夠。
“官家恕罪,臣下之言發自醫道……”
“說來便是。”趙禎不在意的搖頭。
王言拱了拱手:“官家乃是腎氣不足……”
趙禎的身體情況還行,就是虛的厲害,腎不好。而且憂思操勞,又影響了身體,氣血兩虛。精神不好,食欲不振,房事差勁。精子質量低,自然不好生孩子,生了孩子自然也有些問題。
聽王言說了一通,趙禎有些迫切的問道:“王卿可有醫治之法?”
王言可不管彆人看他的微妙眼神,直接就讓人拿了筆墨來,開了方子出來,說道:“官家身體虛弱,不受房事,首要戒色。每日必要打上兩趟臣下所創的強身之法……精致膳食……
官家問臣下可有醫治之法,這便是臣的法子。然則臣亦未必能保證官家必能生子,此非臣下之能。用與不用,官家存乎一心。唯願官家莫怪臣僭越。”
這是送命題,牽扯太多。方子有沒有毒,之後若趙禎果真用藥,會不會有彆人下毒,用了他的法子還是生不了兒子怎麼辦,何況還有趙允讓那邊的事兒。趙禎要是沒生出兒子來,生了兒子沒保住,那趙曙即位,是不是對他王某人有彆的看法之類的。全是問題。
不過現在王言也不能真不給趙禎看,因為趙禎都把老包的兒子說出來了,那是包括太醫院在內的天下名醫會診過的,全判了死刑。而且王言在地方上,也比較關注醫療,畢竟他自己就開著醫館呢。在杭州的時候,也治了一些疑難雜症,這都是有據可查的。
所以趙禎不是在問他,而是就讓他給看,他沒選擇。這並不是輕飄飄的一句‘才疏學淺’‘看不了’之類推諉的話,就能糊弄過去的,那反而會讓趙禎反感,影響進步。
那麼既然看了,就要有說法,沒有不行,有了又是麻煩。所以王言隻能有說法,隻能受著麻煩。
趙禎現在也是急病亂投醫,想兒子想瘋了。不過老趙人還挺好的,沒偷偷摸摸的拉著王言給他看,而是就大大方方的在政事堂中,當著朝中重臣的麵。
要說起來,肯定是偷偷摸摸的更好,趙禎要是不記仇,那能少很多麻煩。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因為皇宮裡沒有秘密,今天看的病,一樣是當天就傳的滿天飛。越隱私,王言的麻煩反而越大。相對來說,現在這樣,還是給王言的保護了……
趙禎看著紙上王言那飄逸的字跡,歎了口氣:“王卿有心了。”
“隻盼官家不要怪罪才是。”
“王卿不說才要怪罪。”趙禎擺了擺手,“退下吧。”
“臣下告退。”
王言恭敬的行禮,也對著龐籍等人示意了一下,就在眾人彆有深意的注視下,轉身離去。
這時候已經是過了中午,這時候顯然不好去拜訪誰。總要先過了帖子,得了答複才好上門。而且過了許久,又有了今日之事,一些人是不是要見他還兩說。這就是京城的不好之處,麻煩實在太多了。他才入京一天,就搞出了這麼個敏感的事兒……
因為王言故事講的好,竟是沒在宮裡混上午飯,都是忘了吃。正好小棟梁對當初的那家有趙允讓光顧的燒雞店念念不忘,索性主仆二人便晃悠著去了以前的那家店。
正是在這過程中,王言給趙禎看病開藥的消息,飛一般的擴散開來,是真的比王言的腿快。
不出意外的,在燒雞店裡遇到了趙允讓,不過卻是這老小子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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