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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一個月的時間,外出考察的團隊回來了。
不待休整一番,就帶著舟車勞頓的疲憊,在縣裡開始了彙報工作。與會人員除了做報告的考察,縣裡領導班子大半都在,工商、服裝廠的主要領導,以及王言,全都在列。
“我們第一站去了上海……”
由縣裡跟隨考察的工商局的同誌彙報工作,老祁廠長和服裝廠的人在一旁輔助補充。
整體的說了一番外貿工作的流程,以及打探到的受歡迎的產品,服裝隻是其中一個罷了。他們先去上海,後去粵省。
上海嘛,就是曾經的汪小姐工作的那個27號了,紡織五金花……由他們接訂單,再派單給國內的相關單位進行生產。
粵省自然就是廣交會,在這個時期,廣交會承擔了中國超過一半的出口業務。這邊就類似於是雙選會了,洋鬼子在那邊找人合作,我們也在那邊從外進口,一樣很熱鬨。
毫無疑問,這兩條路不是誰都可以的。那麼多的單位,不可能都得到上海的訂單,不可能都去到廣交會。
前者需要拿樣品競價再加人情世故,後者需要各省內部綜合考量攤派名額,再加人情世故。
這兩條路,不論如何看,那些大廠都不會給晉陵縣機會……
晉陵縣目前拿的出手的,除了一些礦產資源,就隻有紡織廠的噴水織機。
但噴水織機根本不愁賣,全國都那麼多的紡織廠,用的起進口設備的才有多少。而在國內,晉陵的噴水織機是沒有對手的。這一個月過去,訂單都排到明年了,這還是現在又加了生產線,提高了製造能力的基礎上的,紡織廠富的流油。
聽過了彙報,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連不是統一戰線的宮書記都沉默了,他本該是拿這件事發揮一下的,現在都沒他發揮的餘地。
還是徐縣長點了將:“王言,這件事是你提的,情況你也聽見了,說說你的看法。”
“鞋服廠要並。”
王言開口就定了音,他說道,“之前我去咱們市裡,也去了安雲,發現有人在大街上打遊擊,擺攤賣衣服,說是香港來的洋貨。聽我未過門的小舅子說,他們學校也有人偷偷摸摸的倒騰衣服,還有電子表之類的。衣服之中,就有這個牛仔褲。”
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條牛仔褲,這是此行帶回來的樣品。
牛仔褲的曆史還是很長遠的,正經有一百多年了。
“在三中全會以後,我注意到人民群眾在著裝上,顏色開始多了一些,也有一些鮮豔的,花紋樣式也更精美。我們縣裡的一些年輕的女同誌就是這樣,我曾經問過,說是城裡最近流行起來的。
這條牛仔褲,我覺得有這樣的元素。它的顏色、樣式,都十分新穎,我認為它符合人民群眾的審美。有些同誌可能會說,這褲腿太細,穿起來繃的很緊,不像樣子,有礙觀瞻。
但我們可以改一下版型,使其寬鬆一些,這都是可以改變的。就這一條褲子的生產技術來說,無論是從原材料,還是從加工技術,還是在染色,我們都有能力生產。我認為,它一定會是一條暢銷的褲子。”
“你說暢銷,銷路在哪裡?”宮書記瞥了一眼,笑道,“咱們縣好說,但咱們縣裡除了你們紡織廠的職工,有多少人買的起,願意買?這種褲子,到了城裡,國營商店讓咱們進嗎?王言同誌啊,事情不是一廂情願就能做成的。”
“宮書記說的是,那不如宮書記指導一下,咱們到底應該怎麼做?”
“將我呢?”宮書記一聲輕笑,說,“要我說,既然咱們的噴水織機有優勢,那就送出去看看有沒有外國人買。如果有,我們賺了外彙,那也是一件大好事。你說呢,徐縣長?”
徐縣長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們的噴水織機目前不愁銷路,我們也不用外彙,但是國家有需要。我認為,可以先去試試看。如果外國人要買,到時候我們可以再增加一些產能,擠出來一部分,賺一些外彙,也是給國家做貢獻。”
這個事兒得到了廣泛的同意,一二把手都同意了,不管其他的領導是否同意,這就已經代表了縣裡的態度。
王言從開始就知道,縣裡打的主意就是賣織機。因為他們的織機確實好,能拿的出手,不論是去上海還是去粵省,都有名額讓他們賣。
但是生產衣服就不一樣了,比晉陵縣更牛逼的紡織廠、鞋服廠不知道有多少,怎麼也輪不到晉陵出頭。在現有的情況下,織機也不能成為他們做鞋製衣的敲門磚。
“我沒意見。”王言點了點頭,“不過鞋服廠還是要並,牛仔褲還是要產,我堅持自己的判斷。我的意思是,先維持住現有的鞋服廠的生產,同時生產一小批的牛仔褲,先送去市裡看一看。如果市裡不收,那我就派人在市裡擺攤兜售,先看看情況。”
“反對!”
宮書記說道,“王言,你這是投機啊倒把!”
“宮書記,我認為人老了,心不能老,膽不能小。之前的十年,縣裡的一些工作是你主持的,當時我年歲小,卻也聽說了宮書記的雷厲風行。現在成了縣裡的一把手,怎麼反而沒有膽量了?
國家開會說了要發展經濟,怎麼發展?這是個問題。我們是地方國企,是集體所有製,我們紡織廠屬於全縣人民所有,歸屬縣裡領導。
我們為了迎合國家政策,積極探索,進不去國營商店,那麼我們自己想辦法。在大街上擺攤,不要布票,隻要錢。這有什麼問題?
錢是進我兜裡了,還是進誰個人兜裡了?進的是我們全縣人民的兜裡。怎麼就投機了,怎麼就倒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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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產了衣服,國營商店不要,我們自己想辦法,總不能積壓著扔了吧?這個官司就是打到北京去,咱們也有理。
不過我看宮書記的態度,覺得市裡還是不夠保險,應該直接去合肥擺攤。我相信省裡的領導,應該是有這個思想覺悟的。行,就讓咱們賣。不行,那就打回來。上來先扣帽子這種事兒,我相信省裡的領導乾不出來。”
會議室裡的十分安靜,堪稱落針可聞。人們大多不敢說話,偷眼看著宮書記被氣的漲紅的老臉。敢說話的不說話,默默的等著宮書記的反應。
一會兒,宮書記說話了,是咬著牙說的。
“好啊,好,王言,你眼裡還有沒有縣委,還有沒有我這個書記?你是不是以為紡織廠離了你就不能轉了?啊?”
他拍著桌子,表示著他的憤怒。
“宮新明同誌,你是老前輩,更是一把手,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言辭,不要動不動就拿身份壓人。不是我眼裡沒有你,沒有縣委,是你沒有實事求是,聽不進不同意見。
你沒有一個領導乾部的基本素養,既想攬權,又害怕擔責,我質疑你的領導能力。作為一縣負總責的領導,動輒給自己的同誌扣帽子,這是什麼行為?
會後我就打報告,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今天給縣委,明天到市委,大後天到省委。我就想看看,黨還是不是那個黨,是不是所有的乾部,都像你這樣。沒有人給我說法,我就去北京。”
王言也拍桌子,說話更是誅心,直接就掀桌子。
也是這個時候,在座的各位才終於想起來王言以前的事兒。自從王言當了紡織廠的副廠長,行事穩重,悶頭乾事兒,大家都忘了王言才二十三歲,還是從來不受氣的性子。宮書記脾氣爆?王言脾氣更爆。
彆說縣裡,就是到了市裡、省裡,估計王言也敢拍桌子,這是天不怕地不怕,有才能又不知敬畏的選手,他真敢讓你下不來台,毫不顧忌。
“王言!說什麼呢?”
敢說話的徐縣長這時候出聲了,“不說尊重上級領導,尊老愛幼也不知道嗎?你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說過多少次了?我們要講團結!團結!你給我坐下!彆說什麼打報告。縣裡的事兒,就是在縣裡,說出去讓上級領導看笑話嗎?”
divid="gc1"css="gntent1"scripttype="text/javascript"try{ggauto();}catch(ex){}/script徐縣長也拍桌子了,但他的話似乎也沒給宮書記留麵子。
於是王言哼了一聲,坐回了椅子上。
再之後,宮書記拉著一張鐵青的死人臉,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對政府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