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穿越來的,與陳大安從未生活過,談不上什麼感情。
他怕麻煩。
甚至下山前,想到要與陳大安見麵,演出父子情深的戲碼,他都覺得麻煩。
陳棠也不喜歡這種血海深仇的壓力。
可不知為何,看著手中的刀,他心裡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情緒,有些難受。
刀打好了,人卻不在了。
陳大安終究沒能親手將這柄刀交給陳棠。
兩人這一世的父子緣分,就這樣儘了。
最後一麵也沒能見到。
“陳兄弟那天來,跟我聊了許多。”
老孫頭繼續說道:“你出事之後,常被這的人嘲笑,說你是伏虎什麼的……陳兄弟提起此事,臉上卻滿是驕傲。”
“他說你是個好孩子,是個血性男兒,若能撐過去,將來必定是個名揚天下的刀客。”
陳棠低垂著頭,望著靠在鐵匠鋪前的陳大安,胸口似有一股無名氣,無處宣泄。
“孩子,我知道你心裡不甘。”
老孫頭拍拍陳棠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勸道:“可你得想想,咱們就是普通人家,遇到這種事,確實沒什麼法子。這人呐,都是命,趕上了隻能認。”
普通人就該認命嗎
倉啷!
陳棠突然抽出長刀。
刀刃流暢鋒利,刀身明晃照人,確實是口好刀。
刀身光滑,沒有任何圖案花紋,但在刀身末端卻刻著兩行小字。
“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
陳棠輕聲道出。
老孫頭道:“這是陳兄弟讓我刻上去的,說是常聽你祖父提起,一並送給你。”
陳棠還刀入鞘,閉上雙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怕麻煩。
但他更怕良心不安。
因為陳大安,他才有機會在雪山上練武,傷愈歸來。
既然來到這個世間,以陳棠的身份重活一世,前身的這些恩怨情仇,他就得接下來。
這便是江湖。
片刻之後,當陳棠再睜眼時,神色已恢複平靜,古井無波。
重活一世,他不想認命。
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江湖人隻認刀,不認命!
“孫伯伯,我爹無緣無故怎會傷了官府的人,到底傷了誰”陳棠問道。
“這事不怪你爹。”
老孫頭道:“聽說是那崔勇……”
話沒說完,老孫頭目光一撇,看到遠處正有幾位白役剛喝了酒,晃晃悠悠的朝這邊走來。
老孫頭心頭一緊,閉口不言,訕訕的笑道:“我也是聽人家胡說的,做不得準,你快走吧。”
“有勞了。”
陳棠沒有繼續追問,道一聲謝,將刀挎在腰間,再次背起陳大安的屍體,朝著家中行去。
老孫頭看著陳棠後來已經恢複平靜,倒也沒有多想,放下心來,暗道:“經此一劫,陳棠這孩子倒是沉穩許多。”
陳棠將陳大安的屍體暫時擱置在家中,如今才過正月,天氣寒冷,屍體放在外麵倒不會腐爛。
老孫頭透露出來的信息,與他之前猜測的相差不多。
想知道陳大安與官府之間具體發生什麼,崔勇是其中關鍵人物。
崔勇,附近數十戶都在他的管轄之下。
誰家有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就算沒有老孫頭的消息,陳棠也會第一個找上他!
陳棠沒有立即動手。
這些天來,他晝伏夜行,暗中觀察崔勇的行跡習慣,記下常澤縣衙役夜晚巡查的時間、地點和規律。
崔勇身邊還有兩個白役,經常一起出入。
陳棠很有耐心。
夜深人靜,朔風刺骨。
他靜坐在院中,一遍遍擦拭著手中長刀,腦海中不斷推演接下來的行動,推敲細節,想好可能發生的變數和應對之法。
他在等一個時機。
夜色更濃,彤雲密布。
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緩緩飄落在冰冷的刀身上。
下雪了。
而且越下越密。
風也越來越急。
這雪下得正好。
風雪不但能遮蔽視線,也能掩蓋所有痕跡。
陳棠起身,收刀入鞘,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