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如今見來,果真是應了那句俗言了。
王夫人見狀心頭更是微微地歎息一口氣,不由得看向賈璉,詢問起來道:“璉哥兒,此事果真的就沒有半分回轉的餘地可言了嗎?你們到底還是夫妻一場,何必如此絕情無義呢?”
聽見王夫人的話語,賈璉也是長歎一口氣之後,方才徐徐地說著:“此事我心裡麵本也是極不願意的。畢竟,這常言道:‘這一日夫妻百日恩’,若非父親苦苦相逼,我當也不會如此作為和絕情的!”
賈璉的話語,在眾人心裡麵價值幾文錢?
答:“不值一文!”
與自己的根本利益比起來,所謂的夫妻恩情皆可拋棄。
屋子裡麵的幾個人,包括王夫人在內,此刻聽聞賈璉的說法也皆都是忍不住心裡一動。
畢竟眾人都身是凡人,不是那堪破紅塵的逍遙神仙,如何能夠不懂這裡麵的紅塵世俗道理來呢!
賈璉若是為自己利益決斷,如此作為倒也是並無什麼過錯,隻是在一些人眼中看來較為冷酷無情了一些罷了。
此刻,旁觀的賈寶玉這心裡頭也是不知為何突然就變得酸楚難堪起來,不知何故,不知緣由何起,就總覺著這榮國府沒有往日熱鬨繁華了,處處徘徊著憂鬱、傷感和頹敗的氣息。
王夫人見賈璉和賈赦的心意已決則是不再勸說了。
這件事情王夫人論及起來她也還真得就管不了。
而且今兒王夫人見到賈璉都將自己的父親賈赦都抬舉出來了,如此說了,她又還能夠說什麼呢?
讓王夫人出手阻攔?倘若是此事真鬨大了去,隻怕王夫人也沒有那個臉子為一個被皇帝定罪的人物洗白和翻案。
一時間,王夫人竟然也有些心猶豫起來,在她心猶豫的時候,則是思忖著是否應該立刻放棄王熙鳳,跟賈璉一般保全自己。
許久之後,王夫人已然心有了決斷,那就是放棄王熙鳳,真就放棄王熙鳳了!
紅兒瞧見這一幕,也是愣神了許久,心頭思忖起來道:“這璉二爺怎地如此無情無義呢?這誰家沒有幾個難事兒?”
“此事歸根究底來說,這璉二奶奶到底也並沒有什麼私心,隻是心想維持整個榮國府的家業才去私放那印子錢,賺那昧良心的黑心銀子,但凡這榮國府內的老爺們,璉二爺,能夠成一個大氣候,為真大丈夫,為真大英雄,能夠有一個經濟仕途,璉二奶奶又何必冒著這般風險去作為呢?”
“彆的不說,那說璉二奶奶的首飾,陪嫁過來的嫁妝也都白送給了榮國府的窟窿裡麵去,命我拿出去典當,補貼家用來著。”
“如此舍心作為,竟換來這般一紙休書,璉二奶奶,你當真是好苦的命來著啊!”
紅兒跟旁人的丫鬟不同,卻是心憐惜著王熙鳳這位主子。
因為王熙鳳對紅兒有知遇之恩,提拔紅兒,讓紅兒從幕後的小丫鬟走到台前來成為風光人物。
或許,紅兒的父母,那一對“天聾”和“地啞”,也就是林之孝和林之孝家的並不是想著讓紅兒出人頭地,混出一個名堂來,心頭也就隻是想著讓紅兒平平安安地尋一個好人家嫁了過去,度過此生罷了。
因為他們兩個人人看的分明,這個榮國府和寧國府的老爺們,少爺們,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能夠成一個氣候,遲早會被殺得破敗下來。
其實整個榮國府內並不僅僅隻有林之孝看的明白,那賴家更是早有預見,提前就讓自己的兒子脫去榮國府的奴仆籍貫,預備科舉之道,要是實在不行,也可以靠著榮國府權勢,好捐一個官身出來。
這些人因各自早就提前有所防備,所以,各自的謀劃和打算則皆有不同。
似林之孝家這般隻有一個獨女,沒有辦法像賴家那樣去運作,跑出去科舉捐官,便也是心想著讓紅兒去賈寶玉屋子裡麵當那不顯眼的末流小丫鬟,以此來護紅兒周全,不至於讓自家的女兒卷入到這深不可測又殺人不見血的權貴家族的鬥爭當中去。
可惜,這兩個人的想法雖然是很好的,可是這紅兒乃是豆蔻少女,少女青春年華,又被林之孝家的生養的極好,早已經生出不小的野心來了。
少年的野心就是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喊出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如此大丈夫之誌向,方才不負少年韶華。
而對於紅兒來說,眼見著這榮國府內規矩森嚴,各個等級的丫鬟待遇和身份地位皆是不同,故而,心裡麵逐漸就變得不平衡起來,尤其是當紅兒被賈寶玉屋子裡麵的丫鬟們欺負的時候,心裡麵的不平衡也就被逐漸放大開來。
直到王熙鳳的出現,改變了紅兒的命運。
在紅兒看來,她可不願意跟自己的父母那般窩囊,她要成為人上上,儘情展露自己的才華!
可惜,天不遂人意,如今王熙鳳落難,發配寧國府祖宗祠堂看守家廟,跟隨在王熙鳳身旁的紅兒自然也是不中用了。
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便是此理。”
紅兒眼看著王熙鳳房倒屋塌,自己其實也沒有更多的選擇。
因紅兒是王熙鳳身旁的人物,即便是紅兒不跟著王熙鳳去寧國府居住,未來她又如何能夠在榮國府內討一個好生活呢?那未來的黑暗日子,紅兒睜開雙眸來就可以心想得很透徹。
故而卻不說彆有的沒的,就光是這榮國府內那群多事兒丫鬟嬤嬤們全部都對王熙鳳心恨得牙齒癢癢,那些人眼看著王熙鳳落難,無人不拍手叫好,心頭痛快,如果紅兒不跟著王熙鳳去寧國府居住,她們可不會放過欺負紅兒的好機會。
對於那些人來說,欺負王熙鳳的膽子,他們是沒有的。
但是,欺負、欺負同為丫鬟的紅兒,他們的膽子卻是極大的。
人性使然,皆是如此。
自己人對自己人才殺的最狠,底層小人物們之間的鬥爭素來就是如此。
紅兒望著絕情無義的賈璉,本就心生出來的希望之火,頃刻間也就全熄滅了。
就在紅兒對此行不抱有希望的時候,就聽見賈璉看向紅兒,說道:“紅兒,我會讓郎中過去瞧病的,你且放寬心好了!即便是我休了她,到底也還是夫妻一場,不至於真就眼睜睜地看著她病死,而無動於衷。”
隻是紅兒對於此刻賈璉的說法,並不感冒,反倒是覺著此刻的賈璉虛偽不堪,鱷魚的眼淚罷了。
生老病死,對生命短暫的凡人來說本就是足讓人煩憂。
但凡有個頭疼腦熱地症狀便也是麻煩的很。
更何況,王熙鳳這般的心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