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白塔的第二個月,原地球人虞鯉仍是一名不合格的向導。
實際上,在這次陸吾約談她之前,她就積極尋求過如何更係統有效淨化哨兵的辦法,倒不是卷,單純為了保住這份高福利,有編製的工作而已。
然而得到的答案讓她很絕望。
如今塔裡的向導多偏向攻擊型,也就是能在戰場上輔助哨兵作戰的那類,淨化方式和她迥異,或者乾脆拒絕淨化,純治愈型向導則日漸稀少。
——這也是虞鯉後來才知道,陸吾為什麼要把僅是C級的她招進來的原因。
她是水係精神體,有治愈能力加成,等級雖然低了點,但總比讓哨兵們一直用類向導素藥物緩解要好。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下聯邦的背景。
自三百年前汙染降臨,人類分彆覺醒出了“哨兵”與“向導”兩種進化分支;
哨兵天生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和遠超常人的敏銳五感,精神域卻極易被汙染,致使最後淪為怪物;而能淨化哨兵這一畸變過程的,惟有向導。
兩類群體比例懸殊,向導數量遠少於哨兵,且每一位向導都是比哨兵更寶貴的戰略資源,高階攻擊型向導甚至相當於移動的作戰堡壘,能做到同時操控數萬軍人作戰。
據虞鯉所知,和她同一分部的前輩裡,就有能做到類似神跡的攻擊型向導。
不過她隻是白塔底層的小蝦米啦,甚至沒有正式編號,也沒有和那樣的大人物見麵的機會。
現在擺在虞鯉麵前的難題是,她的淨化被叫停,陸吾接下來給她安排什麼工作還是未知數,虞鯉歎了口氣,心想彆太麻煩就行。
她回到靜音室,準備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
“今天我休假哦。”
聽到門外傳來沉重的靴聲時,虞鯉沒有回頭,稍顯煩惱地囑咐:“麻煩去預約其他的向導進行治療吧,哨兵。”
沒有回應。
強烈的被注視感從身後傳來,像是被什麼恐怖的獸類盯上了那樣,虞鯉抱著文件回頭,發現門外站著一位眼熟的高大身影。
那是一位灰色眼珠的男性,大約一米九五以上,穿著緊身作戰服,體格強壯修長,肩頸的皮革係帶下覆顯出鍛煉得當的肌肉,像是位內斂而穩重的戰士。
然而這樣理應帶給人安全感的男人,臉龐側麵卻浮現出無數晶塊狀的黑色鱗片,從寬闊強勁的脊骨後方垂下一條亞龍似的粗壯尾巴,微微蜷著,三角刺的骨棘尾端堅硬而鋒利。
這是一位出現畸變化的哨兵。
“是你啊,尤修亞。”
看見是熟人之後,虞鯉笑起來,站起身和他問好,仿佛沒有麵前站著的是一位非人生物的認知。
他是這個月僅有的、來找自己治療的三名哨兵之一,精神體是龍蜥,等級為A+,受汙染的程度很深,畸變已經在四肢上具象化,看上去像是被改造過的異種一樣。
但虞鯉不太怕他。
原因可能在於幾次接觸中,虞鯉知道他總會克製住自己,性情寡言沉默;甚至愉悅時,他銀灰瞳眯起,收起尖利指甲的寬厚鱗爪抱著她,身後那條帶鋸齒的尾巴會像是小狗一樣來回搖晃。
說來慚愧,虞鯉是個不折不扣的福瑞控,眼饞他那條黑暗風的骨棘尾巴真的很久了……!但就算關係那麼熟,尤修亞還是數次拒絕了她撫摸的請求。
虞鯉隻好憤憤地,每次把一腔怨念從他的精神體那裡摸回來。
但今天不太一樣。
尤修亞沒有釋放出精神體,他無機質的灰色眼珠注視著虞鯉,待少女釋放出允許接近的信號之後,他邁步走來,鋒利如刀刃的鱗尾沉沉劃過地麵。
虞鯉看見他走近,微怔,隨後問他:“對了,我上次淨化沒給你做完,你有去找彆的向導接著處理嗎?”
虞鯉精神力薄弱,隻有C級,而阿爾法軍區服役的哨兵平均處於A+及以上,是高居人類戰力金字塔頂的戰士。
精神力相距太大,導致虞鯉每次給他們做淨化都像是可憐無助地被榨乾,即使她這麼努力,對於那群高等級哨兵也還是杯水車薪,有時連一整套淨化都做不下來。
虞鯉猜測,這也是上個月來找她疏導的哨兵還很多,這月就滑坡到隻剩三名的原因吧……
“……”
“為什麼不去?你也應該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有意識吧。”從他的沉默裡意會到了答案,虞鯉無奈道。
亞龍般的男性停在她兩步左右的距離,停頓了一刻,俯身垂首,露出了脖頸上緊箍的、監控燈閃爍的鐵質項圈,像是被馴服的狂犬。
將近兩米高的男性身影籠罩向她,虞鯉頓了頓,忍住本能那一絲戰栗。
他毫無情感的灰色眼眸注視著虞鯉。
尤修亞畸變程度較深,虞鯉在入職培訓中了解過,這類哨兵情感淡漠,失去了大部分的語言能力,日常作戰時純靠本能和白塔灌輸進腦海裡的指令,說他們是隻懂殺戮的兵器也不為過。
他們通常需要嚴加看守與治療,防止哪天忽然成為墮落種;然而尤修亞的情況一直十分穩定,他通過了多項人性測試,並自願接受“塔”的監控,仍作為一名忠誠的戰士為聯邦效命。
“來這裡,我再幫你看看。”
被眼前哨兵求擼的景象打動,虞鯉心軟地歎氣,招招手讓他過來。
得到明確的允許,尤修亞來到她身前,迎麵抱上那道纖細的身影,帶有肌肉的手臂像是護食般將她圈攏在懷裡。
虞鯉如同被熱情的狗子爆衝,差點窒息,連忙狼狽地拍拍他,讓他放鬆力道。
“這個應該不會壞吧……”
虞鯉瞥到了什麼,心有餘悸地伸手,因為他俯身的姿勢,她輕易夠到他脖頸上的項圈,指尖點了點。
尤修亞眸光平靜,沒有回避,僅是喉結輕輕地滾動。
虞鯉注意到他身後的龍尾克製地搖擺起來。
“好啦,把精神體放出來。”虞鯉說,“我記得你的龍蜥上次出任務時負傷,我看一下恢複得怎麼樣。”
但尤修亞沉默,沒有動作,他雙臂環繞住她,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發頂,呼吸變重。
虞鯉意識到了什麼:“尤修亞,我今天休假,不是很想做深度淨化,而且我能幫上你的忙有限。
塔裡也有彆的木水係治愈型向導,你要不要……”
虞鯉停下話音,發現尤修亞根本沒聽她在說話。
他手臂肌肉繃緊,垂下眼睫,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發覺她的猶豫,他低頭,將翹起的鱗尾主動纏到虞鯉手腕,下巴微微貼了貼她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