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實甫打了一個冷顫,驚訝的發現帥案上已凝結了一層白霜。
“寒冰神掌”,西涼韓家獨步天下的絕學。
陡然,燭火暴漲,廳內亮光大盛。韓宗旺吐氣開聲,雙掌交錯,至陰致寒的氣流勁卷,籠罩青衫,空氣如水一般,慢慢凝固。
牆上、柱子上,泛起晶瑩白霜,在這一方小天地裡,空氣驟然如水化作實質,冰封一切,寂滅萬物。
李行知青衫飄揚,一如孤崖上的一株蒼鬆,風雨飄搖中攥緊右手,一拳打出。
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拳頭,卻如萬鈞鐵錨一般,破開了層層堅冰。
“若是李某僥幸贏得一招半式,你說出當年辛密,可好?”
李行知雲淡風輕的聲音中,一柄漆黑劍鞘,攸然敲向韓宗旺額頭。
韓宗旺怒吼一聲,如一頭咆哮的雄獅,身形疾退一步,同時,伸足一勾,插在地上那柄寶刀彈起,已被他握在手中,劈出一道閃電。
廳內風聲大作,燭台火光暴漲,驟然熄滅。
雪白刀光閃現,劈在李行知身上。隻是,李行知的身形如水波蕩漾扭曲,頃刻變成點點碎片,化作虛無。
這是速度達到不可思議的恐怖境界,才會在瞬間留下的映像。
果然,在下一刻,那柄漆黑劍鞘,又突兀出現,毫不客氣的再次敲向韓宗旺額頭。
大廳內短暫的黑暗過後,一片清亮。外麵的月光似水銀瀉地一般照進來,朱實甫隻見月光下,兩個身影下乍分乍合,打的難解難分。
轉瞬間,兩人已拚鬥上百招,難分勝負,同時一聲清嘯,身影重疊,對了一掌。
本應是驚天動地的一擊,月光下兩隻皎白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手掌,輕輕碰在一起,卻無聲無息……
朱實甫瞬間失神,恍惚中天地似乎都在搖晃。
這種感覺讓他回想起曾經在蜀中遇到地龍翻身的情景,何其相似。
所幸,隻是短暫的一瞬,朱實甫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
有風吹過脖頸,他顫栗的縮了縮脖子,是那種鋒利的刀刃摩挲著皮膚泛起的戰栗,讓他裸露的肌膚毫毛豎起。
他眯著眼睛看向四周,隻見帥案坍塌,一片狼藉,散落地上那疊紙劄化作千百片白色紙屑,在大廳內飄灑飛舞,好似飄起漫天大雪。
月光下兩個人手掌相抵,紋絲不動,頭頂冒出嫋嫋白氣。
朱實甫深知這兩大宗師高手比拚,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生死隻在一瞬間,瞬息之間的分神,一點小小的變故,意想不到乾擾,哪怕是落下一片小小的樹葉,都會成為壓倒失敗者的最後一根稻草。
朱實甫眼中閃過一絲厲芒,瞬間做出一個決定,快速盤腿坐下,神色決絕。
他自懷中摸出一柄薄如蟬翼的銀色小劍放在膝頭,雙目微眯,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艱難地釋放出一縷神識。
朱實甫竟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修行者。
膝頭上薄劍劍身翕動,發出輕微嗡鳴,朱實甫眉頭皺的更緊,額頭有汗珠沁出。
薄劍懸浮膝頭,似乎被他賦予了生命,攸然如一條銀魚般飛上房梁,悄然無聲的貼著牆壁,向前遊竄,猛然,化作一道銀光,射向李行知後背……
朱實甫眼看得逞,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笑容未綻突然僵在臉上。
那薄如蟬翼的飛劍與自己識海驟然失去聯係,就像放飛的風箏突然被人絞斷絲線。朱實甫心神如被大錘狠狠一擊,“噗嗤”吐出一口鮮血。
與此同時,韓宗旺、李行知同時後退。韓宗旺噔噔退後兩步,李行知後退一步,拱手道:“承讓!”
“這就是你十餘年來修煉的《虛極心經》?”韓宗旺動容道。
李行知轉身,走出廳外,皎潔的月光照在他身像鍍了一層銀光,青衫朦朧,飄飄欲仙。
韓宗旺追到廳外,隻見月光如水,樹影婆娑,哪裡還有李行知的身影。隻有半空嫋嫋飄來的聲音:“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知行合一莫自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