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做毛筆?”何安狐疑的看著範大誌。
“你忘記我做魚簍的本事了,我見我爹做過毛筆,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是他不會做的!剛才我仔細看了這店裡毛筆,我保證做好絕對不比他的差!”
範大誌得意洋洋嚼著栗子,繼續道:“毛筆這玩意,其實做起來也簡單。筆頭多是以羊毛、黃鼠狼尾毛、山兔毛、香狸毛為多,豬鬃、馬尾、貓狗須、胎發也可以。毛筆杆多用竹管,也有用紅木、牛角、象牙、玉石作杆的,更顯華貴。”
範大誌說起這些如數家珍,何安聽的不禁折服。
“毛筆製作須經過選料、梳洗、頓押、揀齊、紮頭、粘鋒、刻字、掛繩等工序就可以了,聽起來麻煩,不過對我來說還是小菜一碟。”
範大誌得意的嗬嗬一笑,兩個胖胖的手指摩挲著下巴,沉吟道:“可如今……兔毛,香狸,黃鼠狼毛可不好找,羊毛太軟不利於吐墨均勻,豬鬃馬尾太硬又容易開叉……嗯!這樣……你去找點好的竹枝,切記一定要好竹子,我去找一些貓狗的胡須,東西弄齊了以後,咱們在這裡彙合!”
範大誌說完拍了拍何安的肩膀,轉身擠進人堆裡,片刻就消失不見。
何安想了想,轉身返回知行院,他記得院內竹子很多,肯定能找到好點的竹枝。
記得懲戒堂的後院有幾棵竹子,但是想起堂主賈懷綱那判官一樣的黑臉,何安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去的。
他轉悠到知行樓後麵,幾株高大的銀杏樹下有一排房舍,這裡平時來往的人不多,環境十分幽靜,路上遇到幾個老師,何安忙作揖問好。
午後的陽光和煦,照在身上難得有股暖意,魯正清坐在窗前,他衣服漿洗的乾淨,正握筆在桌前寫著什麼,偶爾抬眼望向窗外,發現何安有點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不由啞然失笑,凝視半晌,從桌旁拿過一張空白宣紙,沉思片刻,提筆寫了幾個字。
須臾,魯正清放下筆,拿起宣紙吹了吹半乾的墨跡,將紙折起放入懷裡,輕聲喚過何安。
何安看著神色和藹的魯正清從房舍走出,眼眸澄淨,神態從容,灰色長袍的肩頭與下擺處打著補丁,陽光照在他身上,灰白發絲泛起淡淡銀光,不禁肅然起敬,躬身行禮。
“現在不是課堂,不必拘禮,來來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坐坐,說說話!”
魯正清說著,指了指旁邊的石凳。何安欠了欠身,依言正襟危坐。
“從前,我有一個弟子,他和你一樣,勤奮,好學,知禮,機敏,謙恭……他有著所有年輕人應有的優點,也不知道……他如今在東揚國過得怎樣了……”
魯正清說著歎了口氣,過去的回憶似乎讓他無法釋懷,花白的胡須在風中瑟瑟飄動。
“這位師兄……怎麼去了東揚國?”何安忍不住問道。
“還不是那個老……算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魯正清的情緒竟然微微激動,忿然脫口道,續而望向何安,撫須笑道:“我知道你前些日子贏了那場比武,很多人都在誇讚你,你心裡想必也很是高興?”
“學生隻是被迫應戰,實在……無以為榮!”
何安有些不安的欠了欠身,恭敬的回答道。
“年輕人愛慕虛榮,追逐名與利,最是正常不過,隻是……拳腳功夫,武夫之技,畢竟是小道耳,一個人再勇武,也不過萬人敵,征戰疆場為國效力還可以,但要治世救民,就力有不逮了……”
魯正清說到這裡,捋了捋胡須,緩緩道:“一個人的武功再高,家國危難之際,最多能夠救下多少人?一百人?一千人?甚至一萬人?可是這天下的百姓,何止千千萬?能解民於倒懸,教化眾生,唯有讀書!文以載道,才是顛撲不破的至理啊!”
“學生明白老師的意思,學生何安,受教了!”
何安站起身,俯身深鞠一躬。
“你的書法已然入味,我送你一副小字,你不必著急打開,若心煩意亂思緒不定時,可以看一看,也許對你有些幫助!”
魯正清說著從懷裡拿出那副折疊的宣紙遞過來,何安畢恭畢敬的雙手接住。
“君子慎於行,方才我在窗前,觀你舉止可疑,行為鬼祟?不知是何緣故?”魯正清悠然發問。
何安被問的心中一凜,他從沒說過謊話,緊張之下有些支支吾吾,待看到魯正清的臉色變得愈發嚴厲,嚇得趕緊說明緣由。
“不過是尋覓一棵上好的竹子嗎?何置如此?”
魯正清聽完,頓時麵色緩和了許多,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那家夥害的我弟子流落他鄉,他那寶貝竹子我這就讓人去折上一枝,也算是一報還一報!”
他想到這裡,眼角都是笑意,仿佛已看到那家夥痛心疾首的樣子,溫言對何安道:“念你一番赤誠之心,我倒是知道哪裡有一株上好竹子,你這便去取吧,莫要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