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誌有些窘然,伸手將小黑貓揪出來,放在地下。
“好可愛的貓兒!”
丁文若看著眸子湛藍的小黑貓,在地上滾來滾去像個毛球一樣,眼中滿是喜愛,隻是頃刻,黛眉微蹙。
“它就是有點臟兮兮的,我讓人燒點熱水,給它好好洗個澡!”
丁文若說著,翩然走出書房。
丁非庸寵溺的看了女兒一眼,與何安聊起“七音”相關的“六律”、“八風”、“九歌”。
範大誌看老師對自己懷揣一隻貓兒,絲毫不以為意,暗自舒了口氣,逗弄著地上的小黑貓,時而回答幾句老師的提問。
不多時,丁文若領著幾個老媽子端著木盆,水桶走進房中,眾人七手八腳的忙碌起來。
盆中倒滿熱氣騰騰的水,丁文若手探進去,試了試水溫,又兌了一些涼水,招呼範大誌把小貓抱過來。
溫熱的水流浸潤著小黑貓的毛發,小家夥似乎很享受的閉上藍色瞳子,站在水盆裡一動不動,任憑丁文若用皂角胰子在它身上輕輕搓揉。
“六律”牽涉音律樂器,“八風”對應《易經》,其中晦澀難懂之處,何安也不甚了了,當下虛心請教丁非庸。
兩人有問有答,一個教的用心,一個聽的專心,不知不覺外麵天色已黑。
“看不出來……他不僅書讀得好,對音律也很有研究,竟能聽出我彈奏曲子的微妙變化!不懂的東西虛心請教,卻不似那些故作風雅,不懂裝懂的官宦子弟……”
丁文若蹲在旁邊給小黑貓洗澡,不時側耳傾聽,心中正暗自想著,水盆裡的小貓打了個噴嚏,身子顫動,抖起的水珠濺在她臉上。
丁文若長袖掩麵嬌呼出聲,趕緊吩咐一旁的老媽子將小貓擦拭乾淨,拿棉褥裹了,放在一旁火盆邊。
等做完這一切,老媽子們收拾好東西離開,也不知為什麼,丁文若驀然覺得,今天,卻是她最近以來最為開心的一天。
小黑貓洗的乾乾淨淨的,在火盆邊烘乾毛發,精神抖擻的在地上跑來跑去,它毛發烏黑閃亮,在燈下隱隱泛著紫光,瞪著一雙亮晶晶的湛藍眸子,不時歪著腦袋打量眾人。
“貓兒身短最為良,眼大晴圓尾細長,麵似虎形聲雄亮……”
丁非庸打量著地上的小黑貓,撫須悠然說道。
“毛色純黃為上品,純白其次,純黑再次之,最次是純貍色。如果是花貓的話,以烏雲蓋雪為極品,其次是玳瑁斑,如果是雜色的花狸貓,就屬於下品了!”
丁文若欣喜道:“父親,原來您還懂貓!想不到貓兒還有這麼多說辭,那依父親看這隻小貓又是什麼品階?”
“你忘了當初我們家有許多貓兒,你爺爺最喜歡養貓,隻不過……自從他老人家身體不好,家裡就再沒養過!”
丁非庸學識淵博,說起這些如數家珍,隻是說到最後,神色有些黯然。
他看何安與範大誌聽的興趣盎然,站起身,走到書架前,稍作停頓,抽出一本發黃的書籍。
“全身淨白獨黑腳者,名為“雪夜交兵”,大誌這隻貓兒正好相反,名為“踏雪尋梅”!也是難得一見的絕品,你倆若有興趣,這本書拿去看吧。”
丁非庸說著,把手中那本發黃的書籍遞了過來。
“你們養隻貓兒倒是可以,不過……切不可玩物喪誌,因此耽誤學業!”
範大誌雙手恭敬接過,卻是一本《相貓經》。
“我聽文若說起,你前些日子贏了擂台比武?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可文若這孩子早已篤定認為你會贏……嗬嗬,如今知行院裡你已聲名遠揚,即便是在鴻臚寺裡,我也聽到有人談論,對你頗多溢美之詞!”
丁非庸話鋒一轉,撫須對何安笑道。
“學生也是被逼無奈,迎著頭皮接下戰書,隻是僥幸勝了兩招……倒是讓老師擔心了。至於那些謬讚,老師大可不必相信,不過是幾個朋友吹捧,他人推波助瀾而已。”
何安有些不安的欠了欠身子,神色歉然。
丁非庸看他臉上沒有絲毫驕縱得意,反而眉頭緊鎖,麵帶憂色,不禁心中暗讚:此子勝不驕,敗不餒,心毅堅定,可成大器。
“我常與文若講聖人恕道,但這天底下也有人是不可恕的,即便是講究慈悲為懷的佛宗,你看他那寺廟裡麵,既有菩薩低眉,慈悲六道,也還有金剛怒目,隻殺不渡!你做的不錯!”
丁文若在燈下撫摸著小黑貓緞子一樣光滑的皮毛,燈光照在她的身上,一襲白衣曳地不惹塵埃,嫻靜淡雅,仿佛一朵靜寂綻放的幽蘭。
毛茸茸的貓兒伸出粉色舌頭,舔了舔丁文若的掌心,癢癢酥酥的,她俯身抱起小貓。
貓兒嗅到她身上如蘭似麝的香味,打了個噴嚏,掙脫她的懷抱,跳到地上,跑到範大誌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