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問嶽眉頭微蹙,麵色不悅,正欲說話,崔燦雲冷聲打斷道:“好了,兩位不必再說,本帥也熟知兵法,自有決斷!”
崔燦雲說完,帶著幾名隨從兵將,轉身拂袖而去。
淩問嶽與方易之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憂慮……
…………
春天的暖風拂過山崗,山野裡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魚兒在溪水裡歡快地遊動著,冬眠的青蛙扒開洞口的泥土,呼吸著清新的空氣,發出屬於這個春天的第一聲鳴叫。
青山在前,白雲向後,阡陌小路上,清脆的馬蹄聲響起,馬車吱吱呀呀駛過,被輾倒的纖纖青草,倔強地挺直身子,舒展起翠綠的葉子。
方易之挑開車簾,望著遠山悠然出神,眉宇間隱隱透著憂慮,山高路遠,江湖多險……
當年書生意氣,投筆從戎,一腔熱血以報國,如今百戰成詩,歸來已不是少年……
春風又綠江南岸,可春風綠的又豈止是江南岸,帝都洛陽的洛河兩岸也已綠了,聞名天下的牡丹花開得正豔。
踏青的遊人如織,孩童在玩著蹴鞠,一群官宦人家的婦人們在賞著隨風搖曳的牡丹花,低聲絮語說著什麼,幾個明媚如陽春三月的少女,在嬉笑打鬨著,銀鈴般的笑聲時而飄蕩在風中……
春風吹拂過厚重的城牆,也吹拂著定鼎門上有些浮鏽的門釘,吹拂起朱雀大街青石路上的柳絮,在陽光下翩翩飛舞。
街上的人們行色匆忙,平時熱鬨又喧囂的大街有些異樣的低沉,就連招攬生意的小販,聲音也壓低了許多,街上時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那是八百裡加急驛卒,傳遞最新的前線戰報。
洛陽城裡的百姓們很有經驗地躲避著快馬,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西涼國對大陳帝國公然開戰,這場戰爭如同陰霾一樣,籠罩著洛陽城,即使陽光很明媚,依然讓人覺得壓抑無比……
大陳帝國敗了,二十五萬大軍在大青峪與西涼鐵騎一較高下,兩軍相持不下,三千西涼鐵騎奇兵突進,大破陳軍,此役,陳軍死傷三萬餘……
這個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消息,傳遍了帝都,讓原本壓抑的洛陽城上空,更加陰雲密布。
定鼎大街的茶鋪酒肆裡,人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當前的形勢,大陳帝國朝廷政令清明,民間言論相對自由,所以有人談論起來,倒是毫無禁忌。
鄰著崇文坊的勾欄瓦肆內,雖然比平時少了些絲竹管弦聲,但聚集的人依然眾多,熱烈的掌聲與叫好聲時而從門窗飄出來,透過勾欄挑窗,可以看到一個說書先生,站在台上,正在眉飛色舞說著什麼。
台下眾人聽的聚精會神,人群中一個劍眉星目的少年聽的悠然入神,臉上時而歡喜,時而憤怒,時而緊張的握緊雙拳,麵色通紅。
他身旁一個胖胖的少年,卻隻顧低頭吃著東西,或是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聽了片刻,卻倒頭酣睡起來。
這兩個少年自然是知行院的何安與範大誌。
說書先生剛講完《龍潭鏖戰屍骨寒》,說的是五百大陳死士護送永登逃難百姓,在龍潭澗與西涼鐵騎大戰的故事,講的跌宕起伏,精彩紛呈,贏得滿堂喝彩。
說書人將手中醒木在案上一頓,繼續講道:“書接上回,話說我大陳援軍趕到蘭州後,援軍主帥崔燦雲拿出虎符,調集二十五萬人馬,下令屯兵大青峪,利用地形優勢,進可攻退可守,準備與西涼大軍一決高下。”
“不多日,隻見黑壓壓的西涼大軍滾滾而來,如烏雲壓頂城欲摧,鋪天蓋地氣勢洶洶……”
說書人說到這裡,拿起醒木在案上又是一拍,不緊不慢的端起粗瓷大碗,飲了一口鹽茶,抹了抹嘴角水漬,繼續道:“列位,你們可以想象一下,那般景象,是怎樣的驚心動魄?正所謂:羊角風旋天地黑,黃沙漠漠雲陰澀。西涼兵動山嶽摧,萬裡乾坤皆失色。狂嘶駿馬坐胡兒,躍溪超嶺流星馳。胡笳齊和天山歌,鼓聲震起白駱駝。番王左右持繡斧,統軍前後揮金戈……”
他說到這裡,聲音頓住,台下齊聲喝彩。
“戰鼓擂響,數萬披堅執銳的軍士,列成數個整齊的方陣,旌旗蔽日,槍戟如林,氣勢磅礴,如同一座座移動的高山,每前進一步,大地都為之震顫。
兵將身上的甲胄互相碰撞,發出沉悶的金鐵之聲,我大軍陣型倏展,仿若一柄巨大的彎弧刀鋒,紮入西涼陣型之中。”
“喊殺聲,聲震九霄;天地間,伏屍處處,馬匹嘶鳴,金戈相擊……”
“兩軍相持不下,忽有三千鐵騎自西涼軍後方衝刺而出,直插大陳軍主陣。我大陳軍措手不及,死傷無數,頃刻之間,兵敗如山倒,可憐我數萬兒郎,慘死沙場,可恨那西胡豺狼,犯我邊疆……”
說書人口沫橫飛,說的聲情並茂,台下人跟著唏噓嗟歎,誰也沒有注意的是,坐在後排的一人,悄悄站起身,偷偷溜了出去。
如果何安與範大誌看到此人,一定不會陌生,這人不是彆人,正是很久沒有露麵的畢雲飛。
“大膽刁民,聚眾造謠,妖言惑眾!”
說書人在台上正說的起勁,突然被一聲厲喝打斷,房門被一腳踹開,兩名皂衣捕快凶神惡煞的撲進來,勾欄裡人群驚呼,頓時大亂。
畢雲飛站在門外,臉上陰陰一笑,轉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