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人接上話,“她如今都是個廢人了,你撿她能有什麼用?彆說我們哥倆沒提醒你,這人此前遍地結仇,外麵到處都是打聽她消息的人,你一個草包撿了她這麼個靈力儘是的廢人,豈非找死?”
這話沉雲歡聽不得,立即躥了一腦門的火,想馬上爬起來出去將二人的嘴撕爛。
可恨她現在全身碎骨,若是身體完好,就算沒有靈力也一樣打得這二人滿地找牙。
師嵐野竟也沒有反駁,沉默著不知道在乾什麼,生了一張嘴除了吃飯好像沒有彆的用處,難怪這兩人來了便張口罵他啞巴。
這樣愛答不理的態度似激怒了來尋事的兩人,頓時幾句罵聲起,而後院裡就是叮叮咣咣一陣響,東西砸了不少,最後二人各撂了幾句難聽的話才揚長離去,此間師嵐野一直安靜,像藤條抽在棉花上,半點聲音都沒有。
沉雲歡躺在床榻上,耳朵裡儘是雜音,眼睛直直地望著破舊的屋頂。
許久後師嵐野推門進來,抬眼就看見沉雲歡歪著腦袋,睜著一雙墨黑的眼眸朝他看。師嵐野走過去,將手裡端著的一碗飯擱在床邊的桌子上,輕聲道:“吃飯了。”
沉雲歡見他素衣還算整齊,肩膀處落了半個鞋印,看樣子不僅院子被砸了,連他自己也挨了揍。
這人瞧著也人高馬大,絕不是瘦弱之人,不懂他為何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沉雲歡誠心問道:“你怎麼活得那麼窩囊,讓人騎在頭上欺負?”
師嵐野不應,在床邊坐下來攪動著米粥,熱氣形成白霧,隱隱遮了他的麵容。他眉眼平淡,像是對此習以為常,又像是毫不在意,總之並不見畏懼難過之類的窩囊神色。
“他們是誰?”沉雲歡又問。
“同住在山腳的人。”師嵐野答。
答了一句廢話,沉雲歡對此很惱怒,眉毛擰起來,“你這張嘴能不能有點用,要不就是不說話,要不就是說廢話。”
師嵐野被罵,並無表示,將沉雲歡抱著半坐起來,湯匙送到她唇邊道:“張嘴。”
沉雲歡順從張嘴吃了一口,嚼了兩下,評價道:“有點燙。”
師嵐野對粥吹了吹,又給她喂了一口,沉雲歡剛才還氣滾滾的,兩口香噴噴的米粥進嘴裡,尖銳的情緒立即軟化,問他:“以前從未見過你,什麼時候來的外山?”
師嵐野回道:“前些年。”
沉雲歡道:“既然在這裡被欺負,何不回家去?”
師嵐野平靜道:“無家可歸。”
沉雲歡當下沉默,吃了兩口後換了個話題,“怎麼隻有一碗,你的飯呢?”
師嵐野說:“米袋被打破了,剩餘的米隻夠做一碗飯。”
真是窩囊得讓沉雲歡歎為觀止的地步,就這樣師嵐野居然還能毫無表示地放任那尋事的兩人離開,如果不是因為胳膊的骨頭還沒長好,她這會兒指定要給師嵐野鼓掌叫好。
沉雲歡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這種事還能落在她頭上,落魄到隻能與人分食一碗飯的地步,一時間瞪著師嵐野,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道:“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師嵐野沒說話,默默將剩下的半碗飯給吃完。
沉雲歡躺回床榻,連著好幾日這樣癱著,她望著破舊屋頂的動作已經成了習慣,思緒飄忽半晌,最後打破房中的寂靜,問道:“師嵐野,你究竟是為什麼撿我回來呢?你方才也聽到了,我仇人很多,現在外麵到處都是找我的人,等著看我笑話,如若他們知道我在這裡,你這小屋子怕是再無安寧。”
師嵐野將空了的碗捧在手裡,望向沉雲歡的側臉。
她的臉每日都被擦得很乾淨,從側麵看去,濃黑的眉眼成白皙皮膚上的點綴,翹起的鼻尖,微沉著的嘴角,沉雲歡以一身劍法聞名仙門,實則這張臉也是相當出眾的,令人見之不忘。
那日她從長階滾落下來,全身不停地往外湧血,整個人被血泊浸染,素色的衣裳也變得鮮紅,染了血的臉也十分昳麗,像個精致的瓷美人,躺在地上毫無生氣,如死了一樣。
師嵐野淡聲道:“當日你摔碎了全身的骨頭,周圍空無一人,若不是我將你撿回來,你一定會死。”
沉雲歡聽到這話就笑了,“這麼說來,我倒是挺幸運,正趕上你去那兒掃地,不然還真沒人救我。”
師嵐野道:“算不上。”
他收拾了碗筷轉身要走,聽到沉雲歡在身後說話,“你放心好了,我雖然仇人頗多,但絕不會連累你。”稍稍一停頓,繼而便是一聲嗤笑,“至於那些欺負你的人,我當然也不會放過,等我養好了傷走之前,會狠狠地幫你教訓他們。”
誰知一直表現平淡的師嵐野聽到這話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臉上沒有半點感激的模樣,側身轉頭,沉甸甸的黑眼仁朝她看,“你是我撿回來的,想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