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奚玉生所描述的情況與沉雲歡他們遇見的一致,隻是後麵奚玉生說落水之後他發現自己靈力使不出來,被河底的漩渦卷入,再醒來時就是現在,並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又被誰捆起來扔進棺材中。
沉雲歡聽完後便問道:“那與你一起來的宋姑娘如何了?”
奚玉生疑惑:“照晚不是同你們一起乘船嗎?我並不知她的情況啊。”
沉雲歡的試探沒什麼結果,她端詳著奚玉生的臉,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但一時間竟無法找出是哪裡不對勁。正當她要再問點彆的問題時,就聽師嵐野開口,語氣很隨意地問道:“閣下的靈力現在恢複了嗎?”
奚玉生道:“尚無。”
師嵐野道:“那為何閣下的衣袍不見半點水痕?”
沉雲歡一驚,醍醐灌頂,當下明白奚玉生的問題出在哪裡。
奚玉生此行來特地換了行頭,大約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很特殊,所以穿的並非靈蠶絲所織的衣裳,而是民間常衣。即便衣料看起來昂貴,但依舊不防水火,經水浸泡後,就算是被身體的溫度暖乾,衣裳也應當是皺巴巴的。
正如沉雲歡和師嵐野現在所穿的衣服一樣。然而麵前的奚玉生卻全身整潔,衣服上隻有一些被繩子捆綁之後稍微留下的褶皺,總體看上去也仍舊端莊。
而沉雲歡向來是靈力用習慣的人,從不考慮衣裳浸濕之後的狀態,所以沒能想到這一點。師嵐野一直都是沒有靈力的凡人,在這方麵的的確比沉雲歡要細心。
“奚玉生”意識到自己暴露的瞬間麵色猛地一變,五官極度扭曲,整個下巴潰爛,臉上的皮.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衣裳也變成破爛的素衣,四肢呈現出一個常人無法達到的扭曲弧度,淒厲的血色在衣服各處蔓延。
與此同時,沉雲歡腳下的土地在驟然間變成河流,水麵已然沒過小腿,她反應也極為迅速,就在麵前這邪物變幻的刹那,手中的墨刀已然狠厲地劈了過去。
刀刃破風而響,重重砍在邪物的頭顱上!
這是沉雲歡頭一次使用這把刀砍妖怪,當下便有了極佳的表現,直接將人體最堅硬的頭蓋骨砍碎,半個頭顱一分為二,裡麵已經是空的。它像感知不到疼痛,甩動著扭曲的右胳膊,重重朝沉雲歡砸來。她向前俯身閃躲的同時旋轉半圈,長刀在空中掄了半圈蓄力,一下就砍斷了它的整個右臂。
沉雲歡腰間頂力,立身之後翻腕,反手握刀,在妖邪還未能有所反應時削斷它的左臂,其後抬腿重重踢在它的心口,將它踹進了河水中。
她動作非常快,幾乎在眨眼之間完成,站定時挽了個漂亮的刀花,月光在漆黑的刀鋒上走了一遍,照出森寒的光影,揮刀時並未費多大力氣,砍骨如削泥,十分輕易。她吹了個輕佻的口哨,讚道:“好刀。”
下一刻,水麵炸開,先前被踹進去的妖邪如箭一般衝撞過來,被劈得隻剩一半的頭顱頂在前方,張開極長的下巴衝她撕咬。
沉雲歡踩在水中,左腳往後撤了半步,雙手握上刀柄,身體微側。撲麵而來一股厲風,將她的長發吹動,露出白淨光潔的額頭,黛眉之下,則是一雙殺意凜冽的眼眸。
她從前用劍,從不曾這樣劈過,因為劍身很輕薄,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力道。用刀則完全沒有這樣的顧慮,在麵前這邪物踩水衝過來時,她不避不閃,高舉長刀自頭頂狠狠劈下。
刀影閃著月芒,在水麵劈出一道波瀾,醜陋的邪物從當間出現裂縫,骨頭碎裂的哢哢聲不斷響起,它停在沉雲歡麵前,間隔一尺的距離。
隨後就聽“砰”的一聲,這邪物當即炸開,沉雲歡距離它最近,儘管在爆炸的刹那抽身往後躲閃,卻還是被爆炸產生的衝擊力撞到,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往後退去。
這一下竟直接被衝進棺材中,棺材蓋翻起,重重砸上去合攏,沉雲歡隻覺得眼前猛然一黑,震耳的聲響在耳朵邊炸開,震得耳朵嗡鳴,稍微緩解後便是叮叮當當的聲響,像是有數把鐵錘在棺材外麵敲打,企圖將棺材蓋釘死!
沉雲歡的手裡還握著刀,但是棺材實在太窄小,根本沒有抬刀的空間,她又用力捶打了幾下棺材蓋,聽見外麵隱隱有人說話的聲音。
“老趙啊,你可彆記恨我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等下了雨,莊稼有了收成,我們會給你兒女留一口吃的。”“不這樣,我們都得死,沒得選啊……”
沉雲歡聽見耳邊貼著粗重的呼吸,還有微弱的嗚嗚聲,像是絕望的求救,又像是瀕死的掙紮。
忽而一聲巨響,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沉雲歡的眼前出現一縷清明的月光。接著就見棺材板被整個掰開,碎成幾瓣,師嵐野站在外麵,探進來一雙手,將她抱了出去。
就在沉雲歡離開棺材的那一刻,周圍的景象發生了非常劇烈的變化。地麵的河水消失,變成了平地,身後的棺材也化為烏有,周遭出現屋舍和樹木,夜色靜謐,鴉雀息聲。
沉雲歡站定後匆忙轉頭,就看見身後是幾條交錯縱橫的小路,正是他們方才在分不清楚哪邊是南時停下的岔路口,隻是這次,並沒有靈童子的出現。
見此狀,沉雲歡已然坐實了先前在心中的猜想,將刀合回腰間的鞘中,沉聲道:“果然如此,這些都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