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人清了清嗓子,正是戴著一副老花鏡的葉廣利。
他今年才五十二歲,但頭發已花白,半個頭頂也已經禿了。或許是在燈光下的錯覺,這半個禿頭更顯得亮了。
在人們以往的認識中,這樣的形象多半是科學家或者老學究。
的確,作為一個資深的航天學家,葉廣利也是一個老學究。
有時候,他覺得很了解自己的這個學生。
阿道夫從博士時期就跟隨自己開始搞研究,十幾年相處下來,對他的性格、生活習慣,以及在航天學方麵的“功力”都極其了解。
有時候卻又覺得陌生,這陌生感從何時開始的呢?
他也不確定,但多半是從阿道夫不讚成“過度”探索外太空開始的。也許吧,他也不再考究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公然與自己叫板,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不必掛懷,人各有誌罷了。”
葉廣利在歎息的同時,也隻有這樣安慰自己。
“航天事業本就是一項偉大的事業。在過去,它是立足一個國家的發展之上的。現在,它是立足聯合政府的發展之上的。它的終極目的是造福全人類,是為了人類的前途而發展起來的事業。”
因為用力講話,葉廣利的老花鏡滑了下來,他伸手扶了扶。
“作為一名航天學教授,我可以告訴在座的各位,我們每天的工作是很枯燥的。一張張未知的航天圖,一個個未知的坐標,動輒就是幾光年、幾萬光年的距離數字,真的很抽象。”
葉廣利說完,很認真的指著自己的禿頭說道:“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眾人被他的幽默逗笑了,會議廳的氣氛也活躍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劍拔弩張了。
阿道夫也嚴肅的點了點頭。
是的,作為一個航天學教授,葉廣利絕對是稱職的。他熱愛航天事業,付諸了自己的一生,甚至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有時候,我們的工作又很有趣,充滿挑戰性。我們探索太空,探索宇宙,將未知變成已知。過去,我們就像螞蟻,從地球開始爬行,一點點爬向太空。實現了‘人類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現在,我們擁有疾速飛船、探索戰艦,可以在浩瀚的宇宙中任意穿梭。這是多麼巨大的進步!”
葉廣利用力的敲打著桌麵,以表達自己的振奮,這從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葉廣利重重看了阿道夫一眼,“麵對浩瀚的宇宙,航天事業需要一盞明燈指引,那就是長遠的目光,而不是僅僅局限在地球自身的發展。”
阿道夫知道,這位曾經的導師意在抨擊自己。他清楚的記得,葉廣利不止一次的批評自己目光短淺,不具備航天人該有的格局。
同樣,他也不止一次的辯解,那不叫目光短淺,而是慎行。
因為阿道夫認為,雖然航天事業每邁出一步都是人類的進步,但也可能離危機更近一步。
人類文明發展迅速,可是畢竟對宇宙知之甚少,不知道是否有外星文明的存在,以及如何應對外星文明。
稍有不慎,便是人類的滅亡。
他認為,這是嚴謹的科學態度,也是對人類的負責。並且,他還認為葉廣利的觀點不叫目光長遠,而應該叫作“野心”。
“葉教授,”阿道夫恭敬的說,“雖然您是我的導師,但我認為在這個場合這種稱呼更為合適。”
葉廣利笑著點了點頭,說:“阿道夫,雖然咱們師徒觀點不同,但都是對航天事業做貢獻。或許,以往我對你是有點過於嚴厲了。”
阿道夫愣住了,不明白葉廣利這番話的真實意圖。
他趕忙調整了心態,繼續說道:“我知道葉教授是在責備我眼光不夠長遠,我虛心接受。但我想表達的觀點是,人類航天事業的步伐不宜邁的太大,我們現在對宇宙所知不過是冰山一角中的冰山一角,還無力應對突發狀況的發生。”
“你是指什麼樣的突發狀況呢?”葉廣利問道。
“外星文明的入侵。”阿道夫斬釘截鐵的說。
“我們現在不確定是否存在外星文明,也不能斷定是否高於人類文明,隻有通過探索才能得到答案。”
“但是,導師,”阿道夫習慣性的說了出來,“我們的航天事業是站在人類安危的肩膀上發展起來的,我們沒有試錯的機會。否則將會一敗塗地,我想我們負不起這個責任……”
“你的觀點還是建立‘基地’?”
葉廣利語氣也緩和下來了,似乎是阿道夫那不經意的“導師”一詞。
“是的,我們首先建立基地,同時實現了部分人類的移民。這樣,我們的戰艦將有充分的後勤保障,也為人類留了一條後路,至少是一條後路。”
阿道夫說道這裡忽然變得沉重起來,接著說道:“如果可能的話,建立不止一個基地。”
“但是你知道建立一個‘基地’需要多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