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爸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老人家身體不好,阿茲海默症如同附骨之蛆,已經纏了他數年時間,看到賀旋進來後,左爸隻是晃了晃顫微微的眼神。左媽媽倒還是像以前一樣熱情,給賀旋倒了一杯茶。
“喝茶,小囡。”
賀旋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到了父親的話。
“第一次我去他家的時候,是左大軍剛剛失蹤不久,我被老奶奶趕了出來,她非常生氣,就差沒指著我的鼻子痛罵。半年之後,我又去了一次,左大軍是因為工作失蹤的,他有一份補助,要發到父母的銀行存折裡。這事隻有我來乾了。”
那一次去的時候,父親被迎到屋裡,而且,沒有人再對他發火。
“老爺爺老奶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當年他們已經不年輕了,那時的左媽退休了,他們倆人非常不好意思,說左大軍不懂事亂跑,讓我受委屈了。”
“讓你受委屈了?”賀旋問了一句,“弄得像是他們做錯了什麼似的?”
“我也不知道。”
算是這次,賀旋一共來左大軍家三次。第一次是七八歲時,他記得父親在過年時帶禮物來的,他陪著一起。結果左家沒收禮物,還送了一些吃的回來;第二次是數年之前,賀旋在去東北上大學前來過一次。
第一次,賀旋看到門邊那沉重的棕色鞋櫃上,掛著一張中國地圖;第二次,也就是數年前,鞋櫃和地圖都變了。
鞋櫃變成了易家出品的淡黃色鞋櫃,為屋裡添了抹亮色,地圖則變成了東北林區的地圖。
林區地圖老爸也買過一份,用老爸的話說,就是想看一看,左大軍在失蹤之後,最遠能跑到哪兒。
上一次看到林區地圖時,地圖已經有些發黃,看起來掛了不少年頭,有趣的是,在地圖的很多地方,被劃上了三種符號。
有些地方被打了叉,有些地方被標了個三角形,還有一些地方,被畫上個圈。
打叉的地方,很多集中在林區的西南部,那兒是嫩江平原的北部,樹林與水甸——也就是湖泊都很多。
畫上三角形的地方,多半集中在林區的東部,畫上三角形的地方比打叉的地方要少一點,但是標上三角形的地區更廣,在林區的東部以及西部,都有三角形的區域。
在有些地方,三角形、叉和圈三種符號混在一起;最遠的一個三角形符號,已經飄到呼倫貝爾湖的北部。
最少的,是圓圈。
圓圈的符號,僅僅分布在林區的中部,呼蘭浩特與加格爾奇之間的區域。
第一眼看到這地圖時,賀旋的感覺是,左爸和左媽,一定也在尋找左大軍。
地圖裡的符號,是有意義的:圓圈是可能找到左大軍的區域,打上叉的應該是左大軍不可能去的地方,三角形表示不確定。
想到這裡,賀旋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內疚的情緒。
要是左大軍不走丟的話……
這一次去,地圖還掛在那兒。
有趣的是,符號有變化了。
賀旋記不得叉和三角形符號的數量,但是他記得圓圈的數量。
圓圈的數量最少,而且集中分布。
但是現在,圓圈的數量突然間變多了,甚至連呼倫貝爾湖的西側,都能看到圓圈。
這意謂著什麼,難道有人在那裡發現了左大軍的蹤跡?
賀旋緊緊地盯著地圖……突然間,他聽到了左媽說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