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與謝瞻珠胎暗結之事,沈棠寧現在並不能完全確定便是郭氏一手指使人散布出去的。
畢竟一旦她的名聲毀了,即使嫁入鎮國公府,芳容和沈家女兒們的名聲也跟著毀了,那廂常家卻不見得就會退婚,得不償失。
事已至此,沈棠寧也不想再追究當初孰是孰非。
郭氏心裡根本就沒有把她當成侄女,把娘視作大嫂。
隻要溫氏還住在沈家一日,她難免深受掣肘,連和離都不能隨心所欲。
然而她到底姓沈,溫氏與沈弘彰生前伉儷情深,隻怕也不願離了住了十幾年的家……
沈棠寧娥眉顰蹙,心事重重,將信收了起來。
隨信的匣子裡還有兩本封皮上無字的書,沈棠寧隨手打開其中一本,畫中女子大腹便便,與一男子並肩疊股,相戲為樂,畫麵不堪入目,竟是本教女子如何在孕期與男子行歡的淫書!
沈棠寧臉騰得燒了起來,忙扔了手裡的書,放進匣子裡胡亂收了,藏到架子床底下。
郭氏給她兩個選擇,一則把攬月開臉送給謝瞻,為她固寵。
二則自己學著如何討好謝瞻,留住謝瞻的心。
約莫是郭氏暗示過攬月什麼,攬月早打探來了謝瞻的喜好,下廚煮了一碗茭白羊肉小餛飩,另做了兩三碟子點心攢進大紅螺鈿的食盒裡。
攬月把食盒塞到沈棠寧麵前,一臉興奮地催促她,“世子夫人,我打聽到世子現在就在書房,機會難得,咱們趕緊過去吧,彆等撲了個空!”
沈棠寧不去尋謝瞻,攬月更加沒有名頭往上湊。
沈棠寧不想去,低著頭打絡子。
“等我打完這一根。”
她想推脫到謝瞻離開,捱不住攬月像蜜蜂一樣一直在她耳邊催。
無奈,沈棠寧隻能如她所願出了門,心裡祈禱謝瞻已經離開。
書房,安成看見沈棠寧提著食盒過來,還頗為詫異,“世子夫人過來是有什麼事?”
攬月搶話道:“世子夫人親手下廚給世子做了些吃食,勞煩哥哥進去通傳一聲!”
安成被攬月這聲“哥哥”叫得掉了一身雞皮疙瘩,說道:“那世子夫人來的真是不巧,世子適才恰有事出去了,不如您進屋先坐著等等?”
沈棠寧想走便算了,攬月連忙給她使眼色。
“姑娘,你莫忘了大夫人的病!”她壓低聲急道。
沈棠寧深吸了口氣,片刻後,終究是由安成引著進了屋裡。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鹽粒細雪,亂瓊碎玉,庭院中的枝椏光禿禿地隨風一搖一晃。
距離新婚才過去十來日,謝瞻房裡已絲毫不見當日鮮豔熱鬨,入目四下色調冷請,窗明幾淨,屋裡桌椅俱簡單古樸,甚至沒什麼珍奇裝飾。
他似乎不大喜歡筆墨丹青,牆上倒掛著不少弓弩刀槍,每一樣武器上都一筆一劃認真地刻上了他自己的名字。
攬月站在廊下跟安成套近乎,可惜安成嘴巴很緊,問十句五句不知道,另外五句都在微笑裝傻。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來,沈棠寧看了會兒,瑟瑟發抖,起身把窗欞虛掩上。
書案正靠著軒窗,窗下圈椅上四仰八叉地扔了件袍子,看樣子是謝瞻的,隻是袖口處磨損嚴重,像是有個洞。
“……安成哥,世子爺房裡就沒有丫鬟麼,我瞧著那兩個廊下裡侍花的姐姐長得怪好看的。”
屋門外,攬月甜甜地和安成套近乎。
“花是夫人送過來的,聽說是叫什麼‘綠萼美人’,世子爺不愛養花……唔,那兩人原是看守廂房的丫頭……”
兩人的聲音斷斷續續,沈棠寧坐在背風處,從荷包裡取出針線,垂著眼簾,將袖口的破損處仔細縫補。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謝瞻,沈棠寧鬆了口氣,借口不舒服趕緊離開了靜思院。
攬月頻頻回望,還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邊走邊忍不住埋怨她道:“姑娘怎麼早不暈晚不暈,今日世子休沐,再多等會兒他就該回來了,姑娘你真是不爭氣!被侯夫人知道了咱們……”
錦書猛地拉了下攬月。
說話間,一抬頭看見對麵大步來了兩個男人。
謝瞻一身玄衣常服,龍行虎步,身後跟著個侍衛,朝著沈棠寧的方向走來。
謝瞻身後的侍衛長忠“咦”了一聲,“那不是世子夫人?”
看沈棠寧出來的方向,正是靜思院。
謝瞻雙目掠過沈棠寧雪白的臉,以及她身側丫鬟手裡的食盒上,冷嗤一聲,了然。
不長記性,明明怕他怕的要死還上趕著來討好他。
很快,他便走到了沈棠寧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