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不忍去看溫老爹的臉色,想他不過是病了半年,溫家便出這樣大的紕漏,甚至最後還要將這宅院騰出來,這無異與是要喝溫老爹的血,吃溫老爹的肉。
溫婉拍拍溫老爹的肩膀。
小娘子眸色定定,眼中有笑,“父親莫怕,一切有女兒呢。”
她又望向那丁掌櫃,右手重重一點桌麵,“這個賬…我認。”
柳姨娘和紅梅都看過來。
溫老爹則麵若死灰。
所有人都知道,這筆賬已經被石金泉栽到溫家頭上,今天溫家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丁掌櫃又笑得如沐春風,眯著那雙細長的眼睛問:“一千兩可不少,溫少掌櫃…當得了這個家?”
溫婉笑道:“我溫婉一言九鼎,既說了有真憑實據照單全賠,那必然說到做到。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丁掌櫃莫心急,我還想在這宅院長長久久的住下去呢。”
“好!”丁掌櫃一拍手,“溫少掌櫃大氣。”
“不過——”女子話鋒一轉,“這賬我認,但丁掌櫃也得透兩句實話給我。”
“您請講。”
“今日這消息…是誰走漏給您的?”
溫維明驀地抬頭。
鑫隆錢莊到溫家少說得半個時辰,而丁掌櫃到達時間如此巧妙,中間逃不開有人通風報信。
“這……”丁掌櫃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被人下了套子,卻依然吞吞吐吐。
生意人,供出消息來源,確實不厚道。
溫婉手指輕點,“丁掌櫃您放心,你我的談話…出不了這間屋子。”
丁掌櫃略一遲疑,便說了個名字。
溫老爹麵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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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掌櫃離開後,房間內一片死氣沉沉。
半刻鐘前,溫婉還在勸慰自己,至少有柳姨娘那處的三百兩。
半刻鐘後,溫家資產﹣700。
不得不說,人生就是起伏伏伏伏伏伏伏伏伏。
溫老爹麵色惶惶,甚至不敢去看溫婉的眼睛,他怕看到女兒失望的目光。今日全因他一人之過,不僅擾了溫婉的大喜日子,還讓全家背上這樣沉重的債務。
但凡龐然大物,隻要有一丁點傾倒的趨勢,下麵人跑得飛快。
更大的麻煩還在後麵。
如今他們兜比臉乾淨,下半年那酒坊拿什麼開工?工人們不得鬨騰?那曾經跟溫家生意上有仇怨的不得落井下石?親戚們不得酸言酸語?
若非他身子骨不爭氣,又輕信小人,溫家何至於落到這個地步?老了老了,卻糊塗成這狗樣!
都怪他!
都怪他!
他這個累贅,活著做什麼,索性死了還不拖累家人!
溫維明痛苦的閉了閉眼,臊得抬不起頭來,隻恨不得將這條命抵給鑫隆錢莊。
不,抵命之前得先讓石金泉償命。
那個殺千刀的——
“老爹。”溫婉叫他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