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同學回複“收到”,緊跟著又問了幾個具體的問題,好半天沒消停。
孟鏡年嫌煩,把群設置成了免打擾。
之後,又來了幾條微信,都不大緊要,他看了看,準備明天或者周一有空再回。
時間指向八點。
手機再次振動。
孟鏡年瞥去一眼,立即拿了起來。
林一一:我吃完飯啦。
而後引用了他發的那條“恭喜”,回複道:謝謝。
孟鏡年迅速回複:國賽什麼時候?
林一一:好像要到八月初吧。在北城。
jn:可以和你朋友見麵。
林一一:對。不然有點懶得去。
孟鏡年手指懸空於屏幕虛擬鍵盤之上,打了兩個字,又刪去。
不知還能回複些什麼。
陡然意識到,她如果不找他幫忙,他們兩人其實過著互不乾涉的平行生活。
和她大學之前已經不大一樣了。
那時他基本兩周會去一次孟纓年那裡吃飯,正好林檎放周末,晚上他會受孟纓年委托,帶兩個小孩去看電影或者打電動。林檎學校裡遇到什麼煩心事,很自然地就會同他傾訴。
他很儘職地履行“最好的朋友”這個角色。
剛回國還不覺得,而此刻才確然察覺,她有了另外的更好的朋友,學習之外,還發展了一項忙碌的愛好,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新夥伴。
他們之間隔了將近兩年的互不溝通,已經對彼此的近況知之甚少。
孟鏡年把手機丟回到桌上,身體往後靠去,沉默地隱入一片昏暗。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所謂“長輩”,就應當是偶爾聯係,有事幫忙的存在。
南城入夏比往年早,六月中旬開始,便有些酷熱難捱的意思。
孟鏡年在五月下旬完成了正式答辯,之後基本整日待在實驗室裡,隻等著舉辦畢業典禮,正式畢業。
其間去姐姐姐夫家裡吃過兩次飯,兩次林檎都在,寒暄了幾句,沒額外說上什麼話,知道她上課、拍照,正常生活,沒什麼特彆的。
國際講習班持續一周,國內外高校、氣象業務及科研部門30多個單位,共計200餘人參加,盛大落幕。
孟鏡年也算歇一口氣,難得沒有拒絕謝衡的邀約,吃過夜宵之後,又去附近酒吧喝酒。
是個清吧,碰到了一群外校的朋友,一起坐著聊了一會兒。
快散場時,他去了趟洗手間,出來在走廊裡與這一群朋友裡一個女生撞上。
女生笑說,這酒吧的酒摻水太過了,沒什麼味兒,她知道一家更好的酒吧,問他等會兒有沒有興趣單獨去跟她喝兩杯。
孟鏡年對這一類隱晦的邀約已經見怪不怪了,微笑說晚上已有安排,委婉拒絕。
女生也不尷尬,笑說他有她的微信,什麼時候有興趣的話,可以找他。
他微笑說好。
實則根本不記得女生叫什麼名字。
過了淩晨,孟鏡年困意泛了上來,跟謝衡打了聲招呼,自己先走了。謝衡玩得正起勁,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兩人互不勉強,求同存異。
酒吧離住處不遠,孟鏡年選擇步行。
街道儘頭有家通宵便利店,他走過去,打算買瓶冰水。
經過便利店的玻璃窗,他陡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折返兩步。
這便利店麵積比較大,挨著窗戶放置了一個長條桌,可供人坐著吃便當或者泡麵。
此刻,那裡趴著一個女生。
一頭蓬鬆黑發,從肩頭滑落,簇擁一張巴掌大的臉,臉頰壓在手臂上,微微變形。
冷白燈光下,膚色蒼白,眼下一圈淡淡的烏青,顯得疲憊而脆弱。
初夏的風,隱約有了一絲舒爽的涼意。
孟鏡年站著注視了好一會兒,才朝便利店門口走去。
推開玻璃門,徑直走往長條桌。
頓了頓,他伸手輕輕搖一搖她的肩膀,“一一。”
林檎幾乎立刻驚醒,猛地坐起身體,茫然回頭。
愣了一下,“孟……小舅。”
“怎麼睡在這裡?”
林檎聲音還有點啞,“在自習教室裡待太久,過了宿舍門禁時間了。我有點餓,就先出來找點東西吃。”
“一般晚歸舍管應該也會開門的。”
“嗯。但我們有個舍友有鼻炎,晚上會打呼。平常我還好,考試周睡不好有點扛不住。我本來準備再看一會兒書就去旁邊找個酒店睡覺的。”
孟鏡年垂下目光,看見蓋在桌麵上的教材是《離散數學》。
“明天早上有考試?”
“上午九點半。”說著話,林檎又打了一個嗬欠。
孟鏡年看著她的黑眼圈,平靜地說:“去我那裡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