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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麗莎爾今年已經66歲了。作為阿姆特村裡年紀最大的村民,她見證了村裡各種各樣的變革,好的、壞的、還有不好也不壞的——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壞的……
畢竟現在的星球在邪神的侵蝕下苟延殘喘,年景一年比一年差。
不論是領主大人還是村裡的民眾都已經非常努力了,但這幾十年來,還是阻止不了村民們一點一點變瘋、化作怪物,也阻止不了食不果腹的年輕人踏上尋求生存的遠行的道路。
在她每天晚上坐在爐火前打毛線的時候,她都會想起,在她5歲的時候,這個村裡還住著許許多多的人。
村外是大片的青青草原,她會拿著細長的樹枝,牽著家裡最聽話乖巧的牧羊犬阿德,跟著她最喜歡的大哥在山坡上放牧牛羊。
那時她們一家十口人,作為家裡最小的女兒,她每天都有一杯新鮮的熱乎乎的牛奶,每次喝完,大哥都會嘲笑她嘴邊的一圈白胡子。
她還記得山坡上青草的香味、狗子一身黑白相間的毛發的柔軟、哥哥姐姐的歡聲笑語。
她也記得,在一個沒有預兆的日子,村外的綠草一夜之間枯死,詭譎的藤蔓長滿大地,牛羊因為饑餓跪倒在地,大哥的臉上笑容漸漸消失、觸角一點一點爬上他的肌膚……然後是接連不斷的葬禮和送彆,總有人不斷的離去,無論是走向遠方,還是走向另一個世界。
阿麗莎爾始終留在了這個村裡,隨著日子過去,逐漸長大、嫁人、生子,又送彆去城裡打拚的兒子,又迎回兒子一家三口,再次送走兒子……
隻是這一次,兒子去往的是不會回來的另一個世界,然後媳婦也跟著異鄉人離開遠嫁……到最後,她的身邊隻剩下了孫子皮特。
她覺得離彆的時刻似乎又要到了,她看著領主閣下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身上的異化越來越嚴重,直到半張臉都被觸手覆蓋。
——我們又要失去一名領主了嗎?她心想。
那太可惜了,莫伊烏是位很負責任且溫和的領主,他真心地在關心著他的領民們。她也不知道如果失去領主之後,這裡的人民又會怎樣。
或許魔法聯邦會再派一名大魔法師過來,又或許主城的貴族們會想占下這一郡……但那些都離她太遙遠了。她覺得自己不需要擔心這些,在這塊貧瘠的土地再次找到歸宿之前,她可能就會隨著這裡的村民們一起,跟著領主回歸大地,回歸星球的意識之海。
但領主那一天晚上推開了酒館的門,他的異化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那些變形、觸手、怪異的眼珠全都消失了,如同一開始就從未出現過一般。
太好了。她想。離彆的日子還沒有到來。
她幾乎要忘記領主原來的臉是什麼樣子了,現在的領主也仿佛換了個人一樣,當然,還是一樣的溫和、負責任,隻是時不時會冒出很多她聽不懂的新詞彙、新想法。啊,話又說回來,領主是大魔法師,他說的很多知識她本來就不懂。
她隻知道,領主帶來了能讓她們吃飽的食物,又救回了陷入幻境的遊商,還從很遠很遠的地方請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冒險者們。
這些怪人們用她能聽得懂的語言說著她聽不懂的話,比如什麼策劃、玩家、buff、章魚……她也知道這些冒險者們有著很強大的實力,會使用很多魔法,她甚至還在村口看見過冒險者們從完全變異的邪神眷屬的身體變回人類的形態……
但奇怪的是,這些冒險者並不會讓她害怕,她能感覺到這些人是友善的,熱情的——當然,如果他們不一天八趟的到她家裡問詢要不要扶她出去散步曬太陽的話就更好了。
她看著領主把荒廢已久的村公所改成冒險者公會,又看著冒險者公會與噴泉廣場之間豎起了一個黑色的公告板——板子上方居然還有個遮雨的棚頂——領主的大徒弟德卡洛會在那板子上用白色的粉筆寫上最新的消息,然後她的孫子會興奮的衝回家告訴她領主又公布了什麼新消息……
“奶奶!”皮特推開房門,“領主閣下讓我們中午到冒險者公會去,他的冒險者們要給我們做一次免費的淨化。”
“淨化?就像光明教會的彌撒那樣?”阿麗莎爾問。
“應該差不多。”皮特道,“教會的巡回神父已經三年沒到我們村了,雖然我們都有很小心的儘量都隻吃遊商賣的糧食,也有使用失憶藥粉,但我脖子上的鱗片這幾年都在擴大……聽說領主這次請來的冒險者們,是什麼德魯伊,有著能夠淨化汙染的力量,她們昨天淨化了很多肉類,德爾卡大叔家的烤爐一天一夜都沒停過。”
“啊,那烤兔子的香味,真的很誘人。”阿麗莎爾奶奶點了點頭。
“對!”皮特似乎是回憶起了那股霸道的香氣,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領主還說要開一間肉店,現在冒險者們已經在維修雜貨鋪旁邊那家空屋子了!奶奶,領主他們在招聘鋪子的店長和員工,我們去應聘吧!”
“我們?”阿麗莎爾奶奶疑惑道,“孩子,你去吧,奶奶老了。”
“奶奶,現在村子裡的人都還沒聽說這個消息。”皮特說,“我是聽正在砌牆的冒險者們說的。羅莎阿姨阿勒斯大叔都有自己的店,最近冒險者們都在酒館吃喝,克洛弗都在酒館打工忙不過來。
“趁著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現在立刻就去應聘,您當店長負責坐在櫃台後麵打毛線、管管賬,收肉、賣肉這些體力活都我來,這樣我們能拿兩份薪水,我們就能天天吃到沒有汙染的肉了!”
“走。”阿麗莎爾奶奶當機立斷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去哪應聘?”
“就在冒險者公會。”
皮特背起阿麗莎爾奶奶就往冒險者公會跑,他們到的時候,德卡洛正在公告板前拿著白粉筆寫招聘啟事,皮特放下奶奶,一個衝刺上去抓住他的手:“不用寫了!阿麗莎爾奶奶和我應聘肉店的店長和員工。”
“啊?”德卡洛眨眨眼睛,“你怎麼知道要開肉品店了?招聘的事我都還沒寫完……”
皮特總想不通為什麼德卡洛這個傻乎乎的家夥能被莫伊烏大魔法師給收為徒弟的:“不用寫了,招我們兩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