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路德維希大膽地做出假設：“您從布局之時，就把我也納入了考量之中？”
莫馭輕笑：“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他說得自然是大實話，因為這個“邪神淨化戰”，實際是他不久之前才一拍腦袋突發奇想而來。但此時他表現的越謙虛，路德維希反而越對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聰明人就是這樣，在獲得一個簡單而實誠的答案之時，往往更加相信自己的腦補。
不過嘛，具體的計謀雖然是“車到山前必有路”的臨時考量，但在最初製定與光明神神戰的大局方針之時，莫馭的的確確考慮過會獲得地獄大公的協助。
理由也很簡單，他懷疑黑暗女神與地獄大公本身就結下了暗中的聯盟。
自從豐饒之母假死、金蟬脫殼成為黑暗女神之後，祂與地獄大公的主場都在星球黯麵，地盤相近，又有著光明神這個相同的敵人，不聯手那都說不過去。
而且之前聽梅菲斯托費斯的講述，這位地獄大公以一己之力打造地獄鎮壓神明遺骸造就的遺眷者，對抗邪神眷屬與魔獸，致力於恢複星球黯麵這片被神明戰爭毀滅殆儘的古戰場……這些理念，與黑暗女神的風格也十分貼近。
所以，莫馭確實有把地獄大公加入世界同盟這件事列入自己的計劃，但就算這事不成，他也有其他準備，無非是實施起來更加麻煩一點而已。
有些時候，計劃存在的意義便隻是讓你明白現實距離它有多遙遠，再用各種手段隨機應變地去縮短兩者之間的距離。
作為一個合格的社畜，隨身錦囊之中總是要塞滿pnbcde……這樣才能應對上司一拍腦袋想一出是一出的胡亂指揮，以及骨感而多變的現實之中無處不在的墨菲定律——任何可能出錯的事情最終都會出錯。
莫馭還記得他最早待過的一個遊戲公司，每次但凡搞個活動都會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翻車（出錯），甚至被玩家們戲稱為“隻有翻車這件事永遠不會翻車”。
正是有了這奇妙的工作經驗，他每一次做計劃的時候都會將可能翻車的地方堵個滴水不漏——畢竟以前工作出錯是扣錢，現在工作出錯是要命，隻有小心方能駛得萬年船。
“說起來，還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幫忙。”趁著路德維希此時對自己的好感度達到巔峰，莫馭適時地提出請求，“是這樣，我有一個學生，他也是一位混血夢魔，在因緣際會之下，不幸被光明教會收養、訓練成為暗探，還打上了靈魂的印記。
當然，他本人本性並不壞，也非常及時地迷途知返，投奔了我們的陣營。在這一場捕獲光明神的神戰博弈之中，他也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莫馭說著說著，見路德維希隻是饒有興趣地揚了揚眉，臉上並沒有什麼不快的表情，便趁熱打鐵，繼續道：“前段時間，他已經與他的父親，夢魔梅菲斯托費斯重新相認，我們發現他的身上有著光明神施加在靈魂上的印記。
如今光明神已經被我們拖入神戰，繼續留著這印記對我們而言弊大於利。夢魔們雖有手段，但需要頗長的時日才能慢慢解除。而這印記多留一天，便多一分危險，若是被光明教會啟動、利用，還不知道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所以，我想請您施以援手，以靈魂權柄解除他身上的靈魂印記。”
“這倒是不難。”路德維希若有所思地道，“既然是我魔族的人，我本就有義務從光明教會的手上解救他。而我也想看看，光明神是怎麼在我們魔族的身上打下靈魂印記的。”
如今伊亞利恩還無法離開這片神戰之地，莫馭也隻能先行與自家騎士告彆，從夢境中蘇醒。
他起床簡單洗漱換好衣服後，路德維希也已經從幻夢境中穿梭了過來，敲響了莫馭法師塔的大門。
察覺到頂級魔族的氣息出現在這片領地之上、又收到了莫馭聯絡信息的梅菲斯托費斯，在路德維希剛在莫馭的書房坐定時，就帶著艾德華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大公殿下！領主大人！”梅菲斯托費斯驚喜非常，“真想不到，我這輩子竟有機會見到大公殿下！”
梅菲斯托費斯看向莫馭的雙眼閃亮得就像45的燈泡，不過這種晶晶亮亮燃著希望的雙眼領主大人最近實在見得太多，隻是對他淡定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太過在意。
“確實是靈魂的印記。”對艾德華簡單地做了檢查之後，路德維希鬆開了托抬艾德華下巴的手，下了結論：“這是以虛實和精神的權柄之力，在靈魂層麵利用信仰與錨點生成的印記，與正常使用靈魂權柄設下的印記，可以說是殊途同歸，兩者的差彆並不大。”
艾德華有些緊張，藍眼睛裡寫滿了緊張與憂鬱，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似是想詢問些什麼，可大概又覺得質疑大公的能力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於是又糾結地閉上了嘴。
路德維希並沒有注意到艾德華的小動作，這位地獄大公的心思全在彆的地方：“看來光明神的胃口的確不小，在我未曾察覺的時候，祂也已經在利用虛實、精神兩個權柄，悄悄地對我的靈魂權柄發起了侵蝕。”
這個世界的神戰令人頭疼之處便也在於此：神明的業務範圍非但並不具有唯一性，還彼此交叉、重疊，甚至能通過這些邊界含混的重疊概念擴展業務開疆擴土。而被挖牆角的那一方未必能夠及時發現這些鬼鬼祟祟的小動作。
可這既是麻煩，卻也是機遇，彆人可以挖自家牆角，他們也能挖邪神牆角，隻要鋤頭揮得好，不愁牆角挖不倒。
說到底，世界意識並不希望一個權柄永恒地歸屬於某一個特定的存在，這會導致持有權柄的神明屍位素餐碌碌無為。
一個充滿競爭的世界，總比處處被神明壟斷的世界要來得充滿活力、生機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