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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類悲傷有五個階段,第一個便是否認。
德雷克從聽說自己要成為神子、成為神明的軀殼之時,就開始否認一切。
他想儘一切辦法去求證,去尋找不同的答案,去翻查更多的證據。
然而,所有知情者的說法都一樣,所有證據指向的結果都隻有一個。
他被老主教背叛了……不,倒不如說,從一開始,這就是老主教為他所定下的命運。
既定的事實已經不容辯駁,否認已經毫無用處。
於是,他迎來了悲傷的第二階段,憤怒。
突如其來的憤怒如潮水一般席卷了德雷克,一瞬間所有的人都成為了他仇視的對象……如果連最親密的養父都不能相信,他又怎麼去相信那些陌生人呢?
此刻,他唯一能信的人,隻剩下了旅館老板。
“我有一個提議。”旅館老板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神秘又邪魅的笑容,“光明教會這般對待你,難道你就不想報複回去?
難道你就真的願意成為光明神的容器,讓祂抹殺你的人格、你的認知,穿著你的皮囊、享受著你一輩子也得不到的尊重、珍視,再把你想要卻得不到的親情踩在腳底。”
“我當然不願意!”德雷克憤怒地道。
“那麼跟我來吧,投靠我們神明的懷抱,向祂獻上你的忠誠,你的血肉,祂便會庇佑你!”
德雷克在憤怒之中,迎來了協商的階段。
他開始積極地求生,尋找著一切能夠逃離既定命運的方法。
既然代表正義與光明的神明都想要竊取他的身軀、抹殺他的存在,那麼,他選擇相反陣營的邪神,又有什麼過錯?
德雷克接受了旅館老板的提議。
——但他卻留了一個心眼。
在被自己視為親父的老主教背叛之後,他已經無法像一個單純的孩童那般,掏心掏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人了。
德雷克想起了一個騎著飛馬從天而降的銀色身影。
在被那些健壯的仆役趕回房間,又悄悄地從房間裡偷溜出來之時,他曾躲在轉角陰影處,聽著嘴碎的仆役和廚房的嬤嬤談論那位曾經被選中成為神子、卻又全身而退的銀發聖子的故事。
德雷克記得那個聖子,他在老主教的辦公室外偷看、偷聽過,知道那位聖子打開過老主教的保險箱,往裡麵放過某樣封印物。
德雷克甚至記得保險櫃的密碼。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當然,這個世界沒有月亮——德雷克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後偷偷打開房門的鎖,溜進了老主教的辦公室,用記憶中的密碼打開了那個保險櫃。
不知該不該該慶幸的是,老主教不愛改密碼,還愛寫日記。
德雷克從未如此感謝過老主教孜孜不倦地教過他文字的讀寫與神秘學方麵的知識,他相當輕鬆地看懂了老主教的日記,以及櫃子裡那些被老主教收繳而來的禁書。
繼續留在鐘樓小鎮、留在光明教會,是死路一條。
但他也離不開這裡,這裡有他的"家",有他的"家人",即使到頭來是一場空,卻也是他從出生開始至今所僅有的一切。
他擁有的不多,如今卻連這些都要徹底失去。
他沒有自信一個人逃出小鎮。鎮外是綿延不絕的草地與沙漠……不熟悉地形的人,會陷入草地中被高草掩蓋著的深不見底的沼澤,在一瞬間被泥濘的大地吞噬;就算穿過了草地,還有一大片看不到邊際的沙漠戈壁等著他。
在那種地方,他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在兩個太陽的交替暴曬下,生疏的旅人隻會成為沙漠中的乾屍、禿鷲的午餐。
就算他僥幸能夠穿過草地、沙漠,在無儘的迷途中找到正確的方向,又能去哪呢?
光明教會的勢力遍布各地,他若逃跑,必會受到那些巡回教團的神使與所有光明教會信徒的通緝追捕,而他這副與光明神極度相似的麵容、極有辨識度的黃綠異瞳,就是最醒目的目標。
小時候,他被人們誇讚說與光明神相似之時有多開心,如今就有多痛苦。
如今想要掩飾那些特征,又談何容易!
世界這麼大,獨獨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可是,旅館老板所說的奈亞拉托提普就真的可信嗎?
禁書中說,那是一位狡詐的神明,比光明神還擅長於玩弄人心,喜歡欺騙、誘惑人類,祂最喜歡看著人們因為自己的誘騙而陷入無儘的痛苦地獄、最終迎來永恒的絕望、精神失常的樣子。
德雷克不信祂,這不是一位會因為仁慈而伸出友善之手的神明。
他從禁書之中,找到了另一個選擇。
猶格·索托斯,書上說祂無所不知,掌握著時間與空間以及世上所有的秘密,那麼,這樣的存在,一定能解答他的困惑,指引他求生之法。
禁書上提到了兩種召喚猶格·索托斯的方法,一種是擁有猶格·索托斯的鑰匙,另一種,則是布置祭壇與法陣,強行以血祭繪出全視者之門(死靈之門),就能從這一側打開時空之門,懇請猶格·索托斯對主祭者投下祂的目光,從猶格·索托斯那裡獲得三個問題的答案。
德雷克從禁書上撕下了那一頁記載著召喚之法的書頁,在這一刻,他絲毫沒有想過那所謂的猶格·索托斯的鑰匙就在他的身邊,離他的手最近的時候,不足五厘米。
命運對德雷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德雷克如獲至寶地將那張書頁折起,貼著心口藏在衣服中,小心翼翼地還原了保險櫃中的一切擺設,趁著夜色回到了自己的臥房之中。
他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受到了書頁的汙染。
書頁上記載的儀式,需要獻祭非常多的活人性命與鮮血,唯有生命痛苦逝去時提供的巨大能量彙聚一處,方能打開通往異界(幻夢境)的大門。
這是這個世界獨有的召喚之法。
德雷克還沒有下定決心,但那個晚上,他睡得格外香甜,夢中,他仿佛看見了無數晶瑩剔透的彩色泡泡在空中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