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無瀾擔憂文宗易惱羞成怒,心中早有防備。
此刻見他果然拔了劍,不由鬆了口氣。
文宗易與她以往的凡人伴侶不同。
他是煉虛初期修士,兩人隻有兩個小境界之差,又是相伴百年的道侶。
光明正大地交手,池無瀾自然穩操勝券;若是玩陰的,她就很難有十成把握。
即使是正麵交手,這其中分寸,也很難拿捏。
若打重了,怕把他打死,破戒殺了無罪之人,會被大師姐抓起來下禁製關禁閉的!
若打輕了,又不痛不癢,還會讓他誤會自己餘情未了。
想到這兒,池無瀾不由再度暗罵自己色迷心竅,為文宗易的偽裝與完美皮相所迷,破了自己的原則。
池無瀾握劍在手,靜候曾經的枕邊人出招,心中卻不是滋味。
剛才還說什麼全心全意,轉眼就舉劍相向……
池無瀾正腹誹著,卻不料,文宗易舉劍就往自己臉上削去!
劍光閃過,長年累月精心養護的美須髯,不敵鋒利的劍刃,一觸即斷。
一縷縷須發落在地上,如同石磚地麵上的雜草,被野火燒過後,留下一團團灰燼。
池無瀾愣神間,文宗易又禦使靈劍在身周飛舞,道道劍影貼著身體掠過。
素雅大方的月白儒衫,化作片片飛花,零落一地。
有風吹來,將地上的須發及儒衫碎片,卷起團成一團。
華服錦衣下,麵容清俊的青年帶著些許驕矜之色。
他往那處屈指一彈,立即燃起一朵淡藍火焰,越燒越旺,直至將一切焚燒殆儘。
文宗易轉瞬從儒雅隨和的穩重書生,搖身變成了風度翩翩的修二代。
相識百年,池無瀾才窺見他本來樣貌,她忍不住輕歎一聲:“可惜了。”
可惜這一臉完美無瑕的美須髯,可惜這通身的書卷氣!
見慣了可心如意的,再看旁人,總覺得差點意思。
文宗易將池無瀾那聲輕歎收入耳中。
他渾身一震,緊抿了薄唇,微微揚起光潔的下巴,抬眼看向相伴百年的道侶。
隻一眼,希望的小火苗便遭遇了一大桶冰水。
文宗易默了片刻,才顫聲說道:“鄔蘭,你……你知道我有多恨嗎?”
“無所謂。”池無瀾卻挽了個劍花,不以為意,“不過,我倒是不恨你。”
文宗易微愣,雙唇動了動,瞥見腳邊的灰燼,他卻把到嘴邊的話,都生生咽了回去。
清脆的崩裂聲劃破寂靜,半截靈劍落在地上,發出當啷一聲。
文宗易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半截殘劍,心知自己再待下去,怕是要做出讓自己悔恨終身的事。
他不止是心悅鄔蘭的文宗易,還是整個修真世家文氏的家主。
文宗易當機立斷,沉聲說道:“今後你我,便有如此劍。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各還本道,兩生歡喜。”
說完,他將手中殘劍擲於地上,毫不猶豫地甩袖離去。
池無瀾見文宗易不再歪纏,灑脫離去,反倒起了欣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