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還在莊子上時,她就有了這樣的準備。甚至覺得,隻要能逃出莊子,暫時保住小命,即便這樣也無妨。可事情真到了這一步,她又避如蛇蠍,無論如何也無法勸服自己跨出這一步。
她沒有走到絕境,她內心還有堅守,她不能接受那樣的自己。所以,還是得逃……
南下的路上,雲鶯養成了一個坐在舷窗旁聽流水聲的習慣。
這幾天天氣沒有之前那麼熾熱,河麵上時有徐徐清風吹拂過來。運河中的水流非常平緩,伴著這潺潺的水流聲,曬著傍晚的夕陽,也隻有在這個時間,雲鶯才能小睡片刻。
這一日,客船行駛半晌,準備在前麵的碼頭靠岸。
雲鶯心跳快了一拍,秋寧與木槿的眼睛也亮了亮。
客船上太無聊了,每日不是繡花就是呆在房間裡,她們都被悶壞了,早就想出去透透氣了,哪怕隻在碼頭上轉一圈也好。
可丁姑姑卻搖著頭拒絕,“碼頭上人員繁雜,姑娘們貌美,不好到人堆裡去。”
丁姑姑又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十幾年前發生在元宵節當天的事兒了。
說是和小馮氏年紀相仿的一個姑娘,元宵那夜被拐子帶走了。幸得衙役全力追查,幾日後竟也將人找了回來。
可那姑娘回來後也無人敢娶她,父兄更是顧忌著家中的門風,以及擔心她耽擱了家中姊妹與侄女的婚事,不得不將她送到寺廟中。聽說那姑娘一開始還盼著父母接她回家,後來許是覺得沒盼頭了,竟直接在寺廟中自縊了。
丁姑姑說起這事兒時,麵上神情很是唏噓,雙眸中還泛著真切的感傷。可見這事兒是真的發生過的,指不定那姑娘還和她們有舊。
幾個姑娘都被唬住了,也就不提下船散散心的事情了。
客船在碼頭處停了約有一個時辰,便繼續前行。
等啟程後,丁姑姑給每位姑娘都送來了一些時令的鮮果,兩支精美的珠花,一些胭脂水粉,以及一匹時興的料子。
這些都是方才采買上來的東西。
鮮果留給她們解饞,珠花與胭脂水粉讓她們好生打扮自己,想想到了嶺南,該以那副麵貌出現在二爺麵前;至於時興的料子,卻是讓她們拿來做衣裳的——就是給她們找些事兒做,省的她們無聊,一天天的淨想些有的沒的。
果然,有了這些東西,幾位姑娘都安分下來,再也沒有抱怨無聊無趣。
客船又往前行了幾日,天色漸漸陰沉起來。開船的老者過來尋管事的丁姑姑與王管家,說是空氣中水汽重了許多,前頭應該會有暴雨,如今是往岸邊靠過去避避風雨,還是繼續往前走?
丁姑姑素來是不管這些事情的,沿路的行程都由王管家負責。
王管家早年是國公爺的親隨,隻是在戰場上傷了一隻胳膊,這才退下來在府裡做了二管家。
王管家行事老道,讓老者先行靠岸。
他出發前已經尋人打探過這段運河,知曉這片河段底下多暗礁。
暴雨加上暗礁,一不小心就能要人命。為穩妥起見,還是等風雨過後再啟程。
顯然抱著這樣想法的不止一個人,隨著他們的客船靠岸,之後又有不少商船、客船,也都彙聚過來。
臨近傍晚,天邊壓下黑沉沉的烏雲,給人一種世界末日的既視感。忽而幾道閃電哢嚓哢嚓響在半空,繼而鬥大的雨珠劈裡啪啦打落下來。
天幕像是被誰捅了個大窟窿似的,雨水嘩啦啦下了足有一個時辰也未停。
到了歇息時間,王管家特意來尋丁姑姑,讓她今晚睡覺警醒著些。
丁姑姑聞言,神情立刻變得鄭重。她沒有多問什麼,隻是在王管家離去後,又起身穿好衣裳,將四個姑娘居住的艙房一一走了一遍。
雲鶯這些時日本就睡眠不佳,聽了丁姑姑提醒她們“睡覺警醒,聽到了什麼動靜也不要貿然闖出門,先找個地方藏起來”的話,直覺告訴她,大事兒不妙,他們不會遇上水匪了吧?
抱著這種想法,雲鶯更不安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屋內的小丫鬟往日心大,今天也瑟瑟發抖的抱著自己,顫著聲音問雲鶯,“姑娘,我們會沒事兒的吧?”
“肯定會沒事兒,我們出來時帶了三十個侍衛,個個都是好手,即便有人打殺過來,我們也不會有事兒。”
小丫鬟顫顫巍巍的應了一聲“哦”。
雲鶯見她抖如篩糠,小小的臉上露出大大的恐懼,整個人可憐的厲害。
她就掀開被褥,喊了她一聲,讓她到床上來。
小丫鬟當真害怕極了,此時也顧不得規矩了,趕緊跑上床,和雲鶯並排躺在一起。
許是安了心,片刻後小丫頭竟然睡著了。雲鶯受她感染,竟也昏昏欲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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