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雨,地麵滿是泥濘和血水。
一匹棕紅色的戰馬,腿部受創,坐倒在地,以前蹄支撐著身體。
它不時低頭去拱一拱身畔的一具屍體,一聲聲低嘶,似乎想喚醒那屍體,讓他帶自己離開。
嗡——
一支箭,精準的射入了戰馬頸部。
戰馬發出最後一聲悲鳴,倒在地上。
“你射那戰馬乾什麼,浪費箭矢。”
蹲伏在一側矮山上的士兵說。
射箭的士兵道:“殺這些鮮卑兵倒不覺得如何,但那馬受傷後趴在那一聲聲的叫,心裡不太舒服。”
“艸,王老二,你挺心善啊,以前可沒看出來。
剛才交戰,砍馬腿的就有你一個,掉過頭就說自己可憐馬?”
低聲說話的是一小隊斥候。
他們是隨船登岸,迎頭乾翻一支鮮卑兵馬的魏軍。
張遼帶大隊去阻擊其他鮮卑兵了,留下一小隊受了輕傷的人手,在這裡看守戰場。
當鮮卑發現這一隊鮮卑兵,沒有歸隊,必會派斥候來探查。
留下的小隊漢軍,就負責阻擊前來探查的斥候。
屍體橫陳的戰場,是陷阱,有可能再收割一波鮮卑兵。
從蟄伏的魏軍所在位置,俯瞰戰場,有上千具屍體,散布在地,血汙處處。
部分屍體,被卷入馬蹄下,整個人都被踐踏踩到了泥土裡。
“有人來了,準備動手!”
山頂上的負責瞭望的魏軍,提醒同伴。
來的是一支鮮卑的斥候小隊,三十人左右的樣子。
這已是魏軍等到的第二支鮮卑斥候。
殺了這隊人,他們受傷後也休整的差不多了,會去和張遼的大隊彙合。
鮮卑往這個方向派出兩支斥候,都沒回去,他們將意識到這裡出了問題,已不可能繼續伏擊。
所以打完這波就可以撤了。
遠處,鮮卑兵小心翼翼的接近戰場,準備查看。
山崗上的魏軍,紛紛握緊了弓弩。
嗡——
當鮮卑斥候繼續靠近,箭矢勁射,拉開了戰幕。
而在這處戰場往北四十裡左右,便是鮮卑人散開四處劫掠後,重新聚集兵勢,準備北返的地方。
幾乎所有遊牧民族,最善於用的就是狼群戰術。
這和草原上的環境有關。
他們集中力量圍獵,散開時則四處劫掠,將馬戰的輕疾快,發揮到極致。
茂眷是索頭部拓跋詰汾麾下名將,三十九歲,高顴骨,薄唇,身形不算高大,但力量強橫。
他幫索頭部征伐四方,立下赫赫戰功。
這次帶領鮮卑兵馬南下,與漢軍開戰,漢軍的強大,有些出乎意料。
但總體戰況還算符合預期。
茂眷帶領部眾,已滲透穿過了漢人在遼西以北的防線。
他們散開劫掠,約定今日下午重聚。
這是一處空曠的平原區域,很適合大隊兵馬聚集。
散出去的隊伍,正陸續回歸。
劫掠的收獲不算多。
漢軍明顯有防備,提前將附近的人口,撤進了大的縣城。
遠處能看見濃煙,那是他們劫掠後,縱火留下的痕跡。
漢軍在北部的騎兵主力,被他們的另一支隊伍拖住,所以他們能放心劫掠。
但此刻的茂眷,感覺不太好。
常年征戰帶來的一種直覺,讓他仿佛能預感到危機,從空氣裡嗅到血腥氣。
派出去的隊伍,以百人為單位。
其中往南去的那支隊伍,人最多,是一支千人隊。
已到了歸隊的時候。
茂眷帶領的萬人隊,回來的已有七八千人。
但那支千人隊,遲遲未歸。
之前派出去探查的斥候,往南去了以後,也沒了動靜。
茂眷有些不安地揮了下馬鞭。
這時,他突然聽到號角聲。
是外圍斥候,傳遞的警訊。
茂眷看見有斥候,策馬從南向的一座小高地後出現,如飛接近。
“有漢軍,有漢軍!”
茂眷身畔的副將達托喝道:“慌什麼,來了多少漢軍?”
這一區域,不可能有大股漢軍,充其量是地方守軍。
遇上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達托立即一揮手,身後聚集的七八千人中,分出一支兩千人的隊伍,跟著他往南迎去。
茂眷騰身站到馬背上,往那處小高地的方向看去。
一支漢軍,從高地後方,緊追著己方斥候壓過來。
人不多……茂眷心忖。
來的漢軍,大概千人上下。
以鮮卑在這裡的兵馬數量,能輕鬆吃掉對手。
但緊接著茂眷便是心頭一沉。
隨著那支漢軍的接近,他看見對方全身都是黑色的重甲,連麵龐也被甲胄覆蓋。
從遠處看去,隱隱還能看見那甲胄上,有繁複的構紋在發光。
千餘人形成的氣勢,比萬軍來襲還堅凝,可怕。
“重騎!”
茂眷對身畔部眾道:“左右,出兩隊,呈交叉狀,穿刺衝擊敵軍,不要正麵接戰!”
他的副將達托也看清了來的是重騎。
但在對衝的狀態下,他已沒辦法作出更多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