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牽動眼部肌肉,再刺激疼痛,那士兵兩隻眼睛都閉著。他憋著一口氣,沒有出聲,隻是手指在輕微發顫。
連勝推開車門下去,到前座查看對方的傷勢。
那些玻璃塊都很細碎,他身上穿著厚重的防具,具體紮到了什麼地方,一時看不清楚。連勝也不敢用手去摸,怕造成二次傷害。
臉上的血還在不停下流,從深度看是刺到了要害,而且刺的不淺。
趙卓犖捂著頭坐起來,剛才被狠狠撞了一下,此刻大腦一片混沌。問道:“怎麼樣了?沒事吧?”
他跟著爬向前座,看見士兵,呼吸停了一拍。然後抬手指向前麵某處道:“那裡。有緊急醫藥包,先給他打一針止血。”
醫藥包在控製台的下方。連勝曲著手伸過去,將東西拎出來。
趙卓犖說:“那針。”
連勝遵從吩咐拿了出來,問道:“怎麼打?”
士兵虛道:“……隨便紮。”
連勝:“……”
趙卓犖已經下來,接過她手裡的針劑,呼出一口氣,然後在他脖子上紮下去。
連勝一抬頭,發現前麵幾張臉擠在一起,緊張的看著他們。
一時間麵麵相覷,非常尷尬。
好在他們都坐在後座,前排座椅幫助他們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尤其是坐在最後麵的季班,隻是頭發和衣服被吹亂,沒有明顯的外傷。
駕駛座上的士兵似乎越來越虛弱了。不知道是因為藥性還是受傷,呼吸的聲音都低了下去。
連勝提了提手上的醫療箱,問道:“還有什麼針要紮的沒有?”
眾人集體退卻。他們不懂這一塊。
連勝又低下頭問:“你有哪個致命點受傷了沒有?現在感覺怎麼樣?心,肺,喉嚨,脖子?”
格倫軍的機甲兵還在跟聯盟軍交戰。熱風跟細石時不時朝他們揚來。
他們抱住腦袋,覺得自己仿佛螻蟻一樣。
“我們先鋒隊,一降落,直接從外圈集隊殺進來。對麵把兵力都留在主城區,我們死了將近一半人才過來。他們的屍首還沒來得及埋,就被塌陷的土石給蓋了……”那士兵說著捂住手臂上的肩章,就要哭出來:“我是不是也會被埋在這裡,就這樣沒了?”
連勝清理了一下門邊的玻璃渣,對著他道:“不會的啊。彆鬨。”
通訊器裡傳來他同伴焦急的問話:“你們怎麼樣了?車上的平民怎麼樣了?快離開這裡不要逗留!聽到請回答!”
連勝從他兜裡拿過通訊器,代為回答道:“他現在受傷了,傷情不明,但無法移動。其他人都沒事。”
對麵說道:“給他做一下緊急處理,我現在就派人過去接送。你們找一個安全的角落先藏起來,我們的援軍馬上就到了!”
隨後通訊再次掛斷。
眾人不忍去看士兵如今的模樣,更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怎麼做緊急處理?先怎麼辦?拔玻璃片消毒?”
季班急道:“你千萬不要動!千萬不要!”
“沒事,我來處理,我可以。”連勝抹了把臉,反而把手上的血全抹到了臉上,顯得很是猙獰。連勝道:“我有經驗,現在,儘量輕的將他放下來。”
季班說:“拆了座椅。我來。”
好在他們的駕駛座是可以拆卸的。
將人放平在座位上,然後四人合作,連著座位把他抬了出來。
此時附近的攻擊已經漸漸稀疏。
前麵的護衛隊繞了回來,負責保護他們。格倫軍見形勢不對,準備技術性撤退,先找大部隊會合。
眾人再次看向連勝,問道:“然後呢?”
連勝說:“就讓他保持彆動。”
眾人:“……”
程澤無力道:“彆鬨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壞的東西不要跟方見塵學。”
方見塵少見的沒有回嘴,隻是盯著那士兵出神的看。
“不然誰會動刀?玻璃片□□之後該怎麼處理?如果血液噴濺出來又該怎麼處理?”連勝說,“算了吧。我們這兩點技術沒什麼能做的。玻璃插在他的傷口裡,一定程度上還可以止血。他身上和傷口裡還有其他的玻璃碎片,如果貿然移動,可能會加重傷勢。留著等醫療部隊。”
趙卓犖:“你不是說你會應急處理嗎?”
“我會。”連勝拍著士兵的手說,“好了,現在鼓勵他。”
眾人:“……”
士兵意識已經飄遠,體溫似乎也有所下降,沒有對他們做出任何回應。
幾人相繼捏了捏他的手,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叫醒。
趙卓犖說:“這是正常現象,沒事,減少體能消耗。”
幾人紛紛點頭。
連勝手指有些脫力,直到手上一空,才想起來通訊器還在她的手上。
這是他們軍隊內部的通訊器。
連勝忽然想起來,重新點開通訊器,隨便按了一個,對麵接通問道:“報告編號。什麼請求?”
連勝道:“我們是學生,麻煩幫我連一下聯盟大學的隨行校醫林紓醫生。我們有專業的事情要向他詢問。”
對麵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隨行校醫?可能已經走了,我先幫你問問基地那邊的人。”
眾人都打起精神。想起來還有林醫生的存在,頓時又充滿希望。
抖腿等了三分鐘,通訊器才重新響起來。幾人激動的將腦袋湊到屏幕前麵。
林醫生正坐在風裡,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邋遢。幾天沒有洗頭洗澡了,原本很講究一人,此刻蓬頭垢麵。
他問:“你們怎麼樣了?”
連勝垂下視角,將畫麵拍給林醫生看,然後問道:“現在怎麼辦?怎麼應急處理?”
“放著彆動,把人運回來再說。”林醫生說,“你們都是外行人,千萬不要手動給人拔玻璃片。會出人命的。”
方見塵吐出一口氣,幾乎癱瘓在地上。
連勝:“說明他現在還沒出人命?”
“看起來像是已經出了。隔著一個屏幕我怎麼知道?”林醫生嚴肅道,“就是已經出了也給他留個全屍。反正你們不要動。”
他們這通對話還沒結束,季班扯著連勝的袖子喊道:“來了來了!”
聯盟軍的風翼已經朝他們趕來,將機甲停在旁邊。
風翼將士兵先行帶離治療,囑咐連勝等人坐在角落,等待新的救援車。
看著機甲的身影逐漸遠去,眾人垂下腦袋,重新在旁邊坐下。
他們不敢去想對方會怎麼樣。但是低下頭,才看見了手心裡的暗紅色。
剛剛還說著話,跟他們同仇敵愾的罵著對麵的士兵,轉眼間就生死未卜了。
他或許是幸運的,還有可以活下去的機會,可是更多的是什麼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