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往商場裡去。趙卓犖已經幫他們點好了菜。
這邊好吃的東西真的太少,最後吃的烤肉。反正也不貴,他們幾個內部也不講究,趙卓犖直接刷卡請客。
哈裡拿著刀叉,問出了一個來自靈魂的問題:“在聯盟當兵這麼有錢的嗎?”
連勝麵不改色道:“是啊。像我們,進軍部基地進行訓練的時候,最開始是沒有錢,就基地包吃包住。”
哈裡和康奈爾認真的看著她。
“然後現在嘛,有正式編製了。”連勝接著說,“我可以管家裡的錢了,”
兩人:“……”
“你們很缺錢嗎?”季班抬起頭問道,“你們當幾年兵了?我聽說前線機甲兵的工資很高的,而且你還是中校誒!不過卡法這邊的軍費補貼好像不高?可是再不高應該也很高吧?”
在聯盟,機甲手就是工資最高的兵種之一。
因為他們極度貼近前線。機甲手如果在對戰中出現意外,一般沒有存活下來的可能。最危險的工作,自然要分配最高的工資。
而且它的素質能力要求高,服役年限短。基本等到人體肌肉力量或者頭腦反應能力開始下降的時候,他們就會轉業去做其他兵種。
能被選上的都是百裡挑一的人才。他們付出的努力就值得這份工資。
哈裡底氣十足道:“我們會自己賺錢!”
連勝說:“在聯盟當兵不說多有錢吧,但是如果願意,還是比較方便掙錢。”
她說著使了個眼色,魯明遠會意道:“我是學指揮輔佐類的,可以給有需要的人做數據分析。我還沒畢業的時候,是三千一單起步的。現在有遠征軍的加持,應該可以翻十倍了吧。”
哈裡手抖了一下。繞是康奈爾也忍不住眉尾輕跳。
“我會修各種機器,調試製作各種軟件。所以我也可以接單子出去做事。”季班說,“機械產品利潤很高的。隻要核心技術的專利捏在手裡,組裝後利潤翻幾百倍都有人覺得便宜。”
哈裡抿了下唇,質疑道:“不要騙人的。”
季班無辜道:“沒有的哦。”
哈裡又將視線轉向連勝。
“看我乾嘛?我也是一個有工作的人。”連勝扯了扯自己的軍裝外套,很是驕傲道:“我在百米飛刀的工作室掛單,百米飛刀知道是誰嗎?第六軍團的副指揮。而且我的掛單價格是他的兩倍。你看一位遠征軍訓練兵的價格就是三萬起步了,正式的軍官副指揮得多少?”
康奈爾繼續吃飯,很快吃完了一份。以他們的體力消耗,一份牛排根本不夠,於是又點了一份。
哈裡見他不搭理幾人,這話題也不是那麼好聊,就沒繼續追問。
連勝又指向趙卓犖等人說:“如果你們想賺錢的話,可以學學他們。”
哈裡手裡的刀叉停了一下:“……靠繼承?”
眾人:“……”
“是指導!聯盟有的是外行人需要專業指導,譬如怎樣駕駛機甲。而且他們的機甲,還是三夭裡的標配機甲。比起真實的來,要簡單多了。”連勝說,“憑你們的實力,絕對可以輕鬆勝任。何況還有那麼多年邊境實戰的經曆,出去唬人也很厲害了。”
康奈爾率先打斷她說:“我們沒讀過書,不認識聯盟通用語。卡法本地的文字也隻知道幾個指令。你們說的我們都不會。”
連勝說:“沒關係,會說就可以了。你們不是也在訓練我們嗎?”
康奈爾臉色發黑,聲音低沉道:“我們不需要。”
連勝仿佛沒有聽出他的語氣,交叉著手輕笑:“沒有誰會不需要。想要生活下去,總要有點盼頭。”
康奈爾用力拍下手中的叉子,打斷了她,厲聲道:“我說了我們不需要!我們有什麼我們的生活方式,你既然不懂,就不要來打擾我們!這裡是卡法的十二區,不是你們聯盟的十二區!”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康奈爾!”
哈裡喊了一聲,也匆忙放下刀叉追著他走了。
周圍吃飯的人紛紛看向他們,見他們回望過來,又若無其事的低下頭。
七人坐在原位,感覺周身發冷,說不出的低落。
趙卓犖不讚成道:“你不應該刺激他們。我們隻是局外人,不知道他們的選擇。也許他們有自己不想動搖的原因。而且,我們連真正的戰場都沒有體驗過。”
“一個人的生存方式有許多種。可是怎樣選,應該隻有他自己能決定。”連勝說,“就算卡法跟聯盟再不一樣,人總是一樣的。他們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何況他們還那麼年輕。”
選擇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它需要莫大的勇氣。因為選擇本身就是,在放棄某些東西的時候,又要重新背負起另外的東西。
連勝垂著眼,看著康奈爾留下來的盤子,說道:“如果換一個地方出生,他們也許還是一個需要彆人保護的人。而現在,他們懷著對這個世界的希望,卻要背負著這個世界的黑暗嗎?為什麼付出在他們身上看不見回報呢?”
程澤語塞道:“連勝……”
“連勝,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希望你能繼續保持客觀。”葉步青的手頓在盤子中間,說道:“有很多事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但很多不公平也隻是我們認為而已。如果他們覺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回報,就沒有什麼不公平。想保護誰的心理,不也是一種回報嗎?”
趙卓犖問:“如果你是卡法人,你會哪怕所有人都不了解你,也要抵抗聯合軍嗎?你會哪怕沒有結果,也做出他們一樣的選擇嗎?”
連勝看著他,目光清明道:“我會。”
幾人捫心自問,他們也會。
可是,這個答案來自於他們對聯盟深深的熱愛。來自於他們過往二十多年間,在聯盟遇到的所有親人和朋友。來自於駐紮在那片土地上,已經根深蒂固的國土情懷。來自於所有的美好、所有聯盟贈予過他們的事情。
而卡法呢?康奈爾和哈裡呢?他們真的得到過這些東西嗎?哪怕是最基本的信任和感謝,他們得到過嗎?
“可是。”連勝補充道,“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深思熟慮,看過世界之後,自己做出的選擇。而不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迫的走上來,又被迫的走下去。”
連勝說:“這裡的人這麼討厭戰爭,可比他們更貼近戰爭,承受著更多危險,更多惡意的人又是誰呢?”
假使這是一場可以看見未來,可以看見希望的戰爭,也許他們能一直走下去。哪怕沒有終生服役的規定,他們也會一直走下去。
可是,這場戰爭消磨了太久,距今一百多年,還有多少人記得它的意義?又有多少人可以看見它的終結?
沒有終點,也得不到任何支持的戰役,隻是無儘的痛苦而已。身處漩渦中心的他們,又該怎麼走完那沒有方向的人生。
連勝拿起被康奈爾拍下的叉子,發現尖端處在桌子上都留下了幾個印記,說道:“他的力氣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趙卓犖:“……我覺得他隻是怒氣太大了一點。”
哈裡追著康奈爾,順著前邊的道路往前跑去。
康奈爾步子邁得很大,雖然頻率不快,但哈裡要小跑著才能追上。
“康奈爾!康奈爾!”哈裡喊道,“你為什麼要走?康奈爾你慢一點!”
康奈爾終於在前麵放緩了腳步,仰頭看著頭頂的星空。那是永遠刺穿不了的黑夜。
哈裡打了個哆嗦,才發現天黑了。
卡法的夜晚,就跟冬天的浮冰一樣,明明那麼寒冷,卻又那麼美麗。
哈裡放下他卷著的褲腿,不知道該說什麼。問道:“喂你說,康奈爾,學校是怎麼樣的?”
“康奈爾,如果是你的話,你肯定是知道的對吧?”哈裡說,“因為你是康奈爾嘛。如果……”
“哈裡,我無處可去。”康奈爾回過頭,對著他認真道:“我跟你不一樣,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我們不一樣。”
康奈爾抬手一指,說道:“我是那個。”
“……”哈裡艱難道,“很……亮?”
康奈爾說:“我們現在看見的星空,隻是幾萬年前的景象而已。它們早就已經過去,現在也不存在。”
哈裡:“可是你……你在啊……”
康奈爾仰著頭,金色的碎發在他臉上拂過。沒有再出聲。
第二天,眾人重新開始訓練,就像沒有發生昨天的事情一樣。
幾位男生聚在一起討論:
“我發現卡法這邊的軍隊,很平民啊。”
“非常平民了,但是這邊的平民一點都不平民。”
“他們會在你的背後朝你豎中指罵臟話,靠!當老子聽不懂卡法文嗎?我就算聽不懂我也能看得出來啊!”
“太不友好了,整體氛圍就是這樣的。那些小孩子有樣學樣,根本連什麼意思都不明白,就已經把那股惡意傳下去了。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呢?知道這對下一代多不好嗎?!”
“還好啊。沒說很尊重,但起碼問好打招呼了,也沒誰做出像你們說的一樣那麼冒犯的舉動。”
“我覺得還好誒,昨天我去的那邊,還有老板請我們吃麵了。對我們還是挺客氣的。”
眾人嫉妒道:“臥——靠憑什麼!我這麼帥都沒這待遇!”
連勝拍拍手道:“站位準備訓練!都彆發呆了!”
他們早上依舊是跑位訓練。這個每天重複,但每天形勢又完全不一樣的活動。
為了適應各種爆破武器的手感,他們恨不得睡覺都將武器捏在手裡,沒事就過去拋一拋,玩一玩。很有當年打球時的熱情。
重複式的訓練很容易見到成效,起碼經過每天成千上萬次的拋投動作,他們對各式武器的重量和手感,有了明顯區分。再加上對地形的逐漸熟悉,他們已經能夠占到優勢,並在保持防線的基礎上,變更陣型。進行後撤、前攻、鞏固式隊形等等。
起碼已經完美做到,看見旁邊兄弟陣亡,第一反應不是罵“臥靠”,而是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補位替上。
最初一天他們跟不上連勝的指揮,之後是勉強跟上連勝的指揮,但完全依托於她的第三視角提醒。隨著時間過去,他們已經開始學會自主喊話,分析戰局,並進行換位調配。連勝隻需要在旁邊做小幅調整就可以。
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雖然偶爾判斷還會出現錯誤,應對也總是慌慌張張,但從主動到被動的地位轉變,意味著他們走上了新一層的台階。這就是人類比機器優秀的地方。
不管是指揮還是士兵,都感受到一陣輕鬆,原來打仗和配合也不是那麼困難的。
等穩定下來之後,康奈爾帶著他們換了一個地方,並在每天都更換一個不同的地方。
完美的配合永遠不能依靠著地圖,畢竟不是所有的戰爭都是主場優勢。必須要學會其中的精髓,才能應對真正的敵人。
除卻在訓練這邊的進步,連勝覺得生活也是可以期盼的。
譬如說,連勝見到了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房東。對方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對她進行仇恨與抗拒,並在連勝遞給他一個肉餅的時候,露出了一個難得的微笑。
當然,或許也跟他們隻是前來訓練的學生身份有關。
隻是,康奈爾和哈裡,在非訓練時期,始終和他們保持著距離。
連勝心道,一個近了一個就遠了,這算什麼情況?
在卡法住了一段時間,眾人都在儘他們所能,瘋狂學習。
戰爭兵器這個詞語雖然恐怖,但也從側麵體現了康奈爾和哈裡的實力。尤其是對熱武器的使用,他們有著絕對的權威。
偶爾會跟家人通通訊息,定時向軍部發送一兩則報告和自我總結,放假的時候跟教官窩在宿舍裡打遊戲聊天,時間竟然也過得很快。
不過這樣的生活,讓他們總是忘了日期,也忘了自己已經來了多久。有種即充實,又荒廢的感覺。
眾人也逐漸適應卡法這邊的天氣。
其實規律還是挺好摸索的,就是始終難以接受。尤其是雨天,一旦開始下雨,總要連綿數日,導致道路打滑,攀爬和掩護都非常困難,拖著沉重的衣服從外麵回來一趟,疲憊感增加了一倍。
每次淋過雨後,都有那麼兩三個學生會感冒,所以每次雨天,訓練就會提前到下午兩點結束,以免到宿舍的時候外麵開始降溫,穿著濕淋淋的衣服,集體病倒。
期間外圍發生了兩次小型內戰衝突。
康奈爾被派出去,讓彆人代課。結果很快又回來,表示已經解決。外麵的衝突對於中心區來說,並沒有多少影響。
卡法十二區並不安定。除卻外部的影響,內裡還是一團糟糕。民眾既然不滿,肯定會有人借機惹事。這邊想買違禁武器,管轄無法細致到位,總有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