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音這樣說了一句便沉默下來。
他視線並未從她身上收回,但那輕盈溫和,重量甚至比不過陽光的注視,讓程雪意很舒適,有種被重視和認真對待的懇切。
“大師兄也要去,這是什麼意思?”程雪意品著他話裡的意思,突然警惕起來,“大師兄不會是想把給了我的票再要回去吧?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一下子跑出好遠,捂著挎包緊張兮兮,好像下一秒沈南音就會去搶票。
沈南音半晌才道:“給了你就是你的,怎會再同你要回來。”
“可你要去鬼市,難不成你還有更多的票?”
鬼市頭場一共就十個座位,就算要感謝乾天宗,他們也舍不得給出太多票的。
她不知具體數量,但絕超不出兩張,沈南音的身份擺在那裡,宮明長老肯定得上交一張給他,剩下的他自己留一張,或是送人一張,不會有更多了。
程雪意自己把情況分析得七七八八,無比準確,防備之情溢於言表。
沈南音突然笑了一下,略有蒼白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一些。
“不搶你的,我這裡還有。”他解釋了一下,“來之前去見了蘇長老,拿東西跟她換了票。”
程雪意懷疑:“真的?”
沈南音不得不將自己的票拿出來給她看:“真的。”
看見他確實還有,程雪意這才放下心來,撤了防備,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小挎包。
沈南音垂下眼,目光拂過她挎包上靈動的喜鵲刺繡。
很少見姑娘會繡這類鳥,還是在隨身的挎包上。
程雪意見他關注,便隨口道:“我娘總愛說,喜鵲枝頭叫,好事要來到,所以我出門都帶著繡了喜鵲的布包,大吉大利。”
原是這個意思。
圖個好兆頭嗎?
沈南音思及在噬心穀裡的發現,輕聲問道:“不知程師妹年芳幾何?”
“十九。”
“入宗幾年了?”
“五年。”
“那便是十四歲上山。”沈南音闔了闔眼,繼續問,“程師妹家住何處?父母安好?”
“……”程雪意意味不明地盯著他,“我爹娘都不在了,在我上山前一年死絕了,就埋在凡間清平鎮的荼蘼山上。我從小就有些異常能力,村子裡的人不知那是仙根所致,都說我是被妖孽附身,要叫道士來抓我。爹娘帶著我搬了好幾次家,死之前才在新家安頓不到半年。”
“他們是病死的,清平鎮生了疫鬼,乾天宗的仙長們正好去鎮上除疫鬼,沒來得及救我爹娘。但他們發現了我,見我有靈根,憐惜我沒了父母,就帶我回了宗門。”
程雪意笑吟吟道:“大師兄還想知道什麼?”
她音色在笑,但眼睛卻冷冷的,沒有一丁點笑意。
過往經曆她已經說得十分清楚,沈南音著實沒什麼可再問的。
其實他想知道這些,一個傳音就有人會事無巨細地告知他。
但這樣難免會驚動旁人,會給程雪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也不想背後調查她,於是選擇當麵詢問。
她說的是真是假,是否有隱瞞,他自有評判。
至於為什麼要問這些,還要從自噬心穀回來說起。
沈南音在噬心穀發現了一處絕密的通道,通道生機斷絕,通往哪裡、是否使用過,都是未知數。
他與穀內魔族一戰,兩敗俱傷,回宗後將此事告知師尊,師尊思慮過後,覺得既然他已經將通道毀了,便應該無礙了。
那通道約莫隻是剛造好,還沒用過,幸好他進去一趟,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師尊讓他留在宗門養傷,取修月草的事情旁人代勞即可,但他拒絕了。
他還是決定走一趟鬼市,心裡對師尊的判斷也有些不同意見。
他自覺事情不太尋常。
師尊對噬心穀內部有些未儘之言,他不了解原因是什麼。
可他認為那通道封閉,不是因為沒用過,而是因為已經有人用過才失去效力。
這猜想沒什麼證據,全憑他的直覺,也不好興師動眾。
在山門處見到程雪意是個意外,付菁華主動請她上來也是未曾料到。
最終他選擇跟著邀請她上來,是想到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或多或少的都與這個人有關。
他早已證實過,程雪意是人族無異。
不該將那些無的放矢的懷疑加注在她身上。
沈南音皺了皺眉,頗有些無話可說,程雪意也不想再和他相處,多一秒都覺得危險。
這個人太敏銳了,再說下難保不會露出破綻,在她穩定靈脈之前,還是保持距離得好。
見她冷淡轉身,沈南音靴尖往前,似是想跟,但很快就放棄了。
她要去鬼市,他也要去。
她卻隻怕他搶她的票,沒有半分一同前去的想法。
她想和他保持距離,意圖已經很明顯。
沈南音腳步回轉,往程雪意的反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