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音修行百年,從未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記憶。
師尊總說他是最適合修行的那一類人,看似溫和好相處,其實與誰都不曾真的親近。
這些年除了師尊之外,就連玉不染這個親傳師弟,關係都愈加疏離。
玉不染常說他道貌岸然,虛偽惡心,也是因為這個。
與程雪意那一夜,黑暗裡發生的一切,那備受煎熬卻始終得不到的歡愉,她滿含笑意的甜蜜笑聲,與笑聲完全違和的肆意妄為,是他此生唯一難忘的經曆。
這麼多天了,他還是記憶猶新。
他不習慣去刻意忽略什麼,那顯得他在“懼怕”,他常常逼迫自己去回想,想得多了,再難忘的事情也變得尋常起來,總會有淡泊那一日。
充斥著魔氣的血海之中,一個吻讓沈南音的脫敏試驗前功儘棄。
水本該隔音,但他好像又聽見了那令人神魂震顫的鈴聲。
那夜除了手之外,他接觸不到程雪意身體的任何部位。
她始終衣著整齊,談笑從容,因此更顯得起伏不定喘息紊亂的他狼狽可恥。
桃花醉雖然厲害,但沈南音真的不怕這些。
他是高修,天賦千年難遇,是乾天宗人人得知的下一任宗主。
小小一點桃花醉,中了就中了,也許會讓他有一瞬失神昏迷,但不至於真的抵抗不了藥效,被人褻玩拿捏。
更何況他心底還記掛著收妖的事。
最後為何會變成那個樣子,回想數萬次,答案已經沒有意義。
至少這次不能再這樣。
沈南音猛地推開程雪意,紅塵劍的劍光將兩人從水底掠起。
程雪意再回過神來,已經渾身濕淋淋地倒在甲板上。
“你走開些。”
是付菁華在說話。程雪意滿臉水痕地抬眸,看見她將哥哥趕到一旁去,急切地來到她身邊,低聲為她用了法咒,她一身的潮濕逐漸消失。
程雪意定定看了看這位萬千愛意於一身的聖女,又望向緊蹙眉頭照看著妹妹安危的付蕭然。他目光偶爾落在她身上,隨著她身上衣物乾燥的進度,一點點停在她臉頰上。
濕潤的發絲貼在她白皙的麵頰上,她清淩淩的大眼睛擦著付菁華的麵龐過去,失神般落在付蕭然的方向。付蕭然微微一頓,意識到自己盯著濕身的她看不禮貌,迅速彆開頭。
程雪意其實根本沒將這些放在心上。
她在噬心穀長大,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哪還有精力去計較什麼有沒有被尊重。
她是真的一時失神,因付家兄妹的相處想到了羽浮光。
他可千萬不要有事。
那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程雪意慢慢爬起來,撐著手臂站穩,低聲道:“多謝聖女。”
她精疲力儘,靈府動蕩,彆說用法咒將自己一身潮濕弄乾,站穩都十分費力。
得趕緊離開這裡才行。
遠方閃現幾道靈光,是玉京神宗的人追到了這裡。
沈南音已經禦劍與他們會合,了解水魈入魔的原委。
他們該是要處理完這裡的麻煩才能離開。
程雪意淡淡瞥了一眼忙碌的大師兄,他側身對著這裡,與他說話的玉京弟子華袍錦扇,哪怕不是宗主,也是次級彆的副宗主了。
就算是這樣的人和他站在一起,也有些失了顏色。
程雪意注意到沈南音嘴唇有一道紅,在他說話時尤其明顯,他自己好像感覺不到,畢竟那點小傷口幾乎沒有痛感,他心有所掛,根本顧及不到這點小事。
程雪意悄悄舔了舔舌頭。
是她咬的。
水中窒息感太重,她親他那一下與其說是一個吻,不如說是純粹的掠奪氣息。
鋒利的牙齒狠狠咬在他柔軟的唇瓣上,迫使他乖乖奉上全部的呼吸。
也是這一口咬下去,讓血水之中那雙錯愕的雙目清醒過來,真武明華道君猛然將她推開。
上岸之後,她這裡發生什麼,他強硬地不肯看一眼。
……馴服之路任重道遠。
程雪意果斷與付菁華道彆:“時候不早了,飛舟怕是一時半會也走不了,我還有任務在身,這裡的事情我也幫不上忙,就不在此拖後腿,先去做任務了。”
“多謝聖女捎我這一程。”
她站在船尾,玉京神宗的人來了之後,已經著人架起靈橋,讓飛舟上的無欲天宮弟子可以到彆處安置。
付菁華有些擔憂道:“此地不安寧,你就這樣一個人離開恐怕不太妥當,不如再等等。”
“有大師兄和玉京神宗的各位道君在,水魈這次肯定跑不掉了,我不會有事,聖女不必擔心。”
程雪意去意已決,說完話就跟著上了靈橋,付菁華留不住,乾脆拉了付蕭然來。
“哥哥,你去送一送那位師妹,看她到了水雲間再回來。”
付蕭然拒絕道:“我絕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樣危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