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宗門大師兄,哪怕宗內事務繁忙也得帶隊出去做任務。
總有些事情是下麵的人解決不了,必須由他帶人解決的。
每次這種時候他都一個人走在前麵,將棘手的部分解決掉,留下好處理的部分給後輩們。
師弟師妹們也總是信賴地站在他身後,全聽他的安排。
從無一人像程雪意這樣,讓乾什麼不乾什麼,修為不高,膽子卻極大。
沈南音不得不加快速度對抗這些惡鳥。
隻有將它們都解決了才能去尋程雪意。
可惡鳥實在太多,每一隻都是高階妖獸,沈南音走這一路已經解決很多危機,體內靈力有損耗,再配上惡鳥的鳥海戰術,不可避免地掛了彩。
不過皮肉傷而已,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留下庇護劍罩將崖下護住後,沈南音追著程雪意的白緞往下,那惡鳥見攔不住他,聰明地轉向了程雪意的白緞,三兩下將白緞撕碎。
白緞碎了,意味著程雪意可能會摔下去,沈南音不敢耽擱,用最快的速度追向白緞最前。
“這裡!”
走到一半被人聲喊住,沈南音回眸一望,見懸崖半山腰一處洞府,洞府外靈植叢生,不少名貴品類,未見有人采摘痕跡。
那鬼市女來的不是這裡。
若她來過,這些靈植不可能還好端端長著沒有被破壞。
程雪意也認識靈植品類,毫不含糊地摘了一大堆塞進乾坤袋。
輪到洞府匾額上那些時,她摘著摘著,看見了匾額上具體的字。
洞府年久失修,時代遙遠,匾額上的刻字被歲月腐蝕,有些模糊不清,她隻能模糊辨認出來。
“尋君閣。”
程雪意回過頭來問:“大師兄,你聽說過尋君閣嗎?是個什麼地方?”
沈南音仰頭望著她,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程雪意動作一停,從洞頂跳下來,收起靈植,左右探頭看他。
他表情都不變化,冷著臉,明擺著不高興。
又生氣了???
她可真有本事。
把人人稱讚好脾氣的真武明華道君氣兩回了!
氣就氣吧,程雪意也懶得管他莫名其妙又不高興,不說話她也不想知道了,轉身要往尋君閣裡走,被沈南音按住肩膀。
“程師妹。”
氣壓很低的大師兄一字一頓道:“為何自己下來?”
程雪意望向他,眨眨眼道:“我下來看看底下怎麼回事,那錦緞上畫著鬼市的姐姐就是在會飛的看守靈獸手中奪走了修月草,修月草長在懸崖峭壁裡,既然有大師兄拖著那些惡鳥,我便來確定一下是不是這裡。”
沈南音緊蹙眉頭:“我拖住了惡鳥,若底下還有其他妖物,你待如何?”
“為何不肯等我下來看過再說?”
“……”程雪意張張嘴,想說什麼,又不太有機會。
沈南音接話極快:“你為何總和旁人不一樣,為何不能好好等我回來。”
程雪意繃不住了:“我為何要和旁人一樣?我就是和彆人不一樣。我又為什麼非要等你回來?我有手有腳,能自己做事,願意待著便可以等,不想等也能幫忙。大師兄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事關我的性命和未來,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沈南音重複她的話,深吸一口氣,“你的分寸便是忽視自身能力單獨行動?”
沈南音不是第一次覺得和程雪意交流不了,但這次是他最難以忍受的。
因為正如她說的,這事關她的性命和未來。
“大師兄想說我自不量力,是嗎?”
沈南音一滯。
程雪意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大師兄不要小瞧人,我是修為低,但不是沒腦子,沒把握保證自己的安全,我會冒然下來嗎?我肯定是都算計好了才行動。”
她上下一掃他身上的傷,“大師兄修為確實高,但那又如何?你不也是人嗎?你還沒成仙,就仍然是人,我危險你也危險,你也會受傷,會出事。我若不想法子加快進度,趕快找到修月草離開這裡,我們不是還得麵對更多危險?”
“我……”
沈南音語塞,半晌才道:“我們不一樣。我不是小瞧你,隻是你確實年紀還小,剛入門——”
“年紀大怎麼了,修為高怎麼了,就不會疼不會受傷了嗎?”
程雪意的潛台詞是,他彆覺得自己多了不起,你修為再高也會有栽跟頭的時候。
但沈南音好像沒聽出來。
他無言地望著她,目光複雜,良久之後,冷冽的神色重新變得溫和起來。
“我未曾聽過尋君閣,此地偏遠,應該早過雲夢峽,靠近王母山了。”
王母山。
這個稱呼讓程雪意一晃神。
“王母神因陸師叔而得名,是她獻祭噬心穀之前的閉關之所。”
沈南音隻是捎帶一提,說完便推開石門走進去。
程雪意回過神來,踩著他的腳印進去。
這裡說是閣,裡麵地方其實很小,進了門一眼就能望到底。
石門外靈植叢生,裡麵卻十分乾淨,灰塵都沒什麼。
這裡麵擺著一張蒲團,掛了一副空白的字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程雪意走到字畫前,沒在畫上看到人,但右下角有一行小字。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特來尋君。】
原來尋君閣是這個尋君。
程雪意抬手撫過那行小字,字寫得很潦草,並不好看,一瞧寫字的人就沒什麼底蘊,頂多算是識字。那麼畫卷上無人也能理解了,字都寫不好的,又怎麼可能會畫畫。
可就是如此潦草的字跡,看得程雪意眼眶潮濕,淚珠洶湧聚集。
眼淚落下來之前,耳邊傳來沈南音的聲音。
“彆哭。”
他說:“這裡不是你在錦緞上看到的地方,沒有修月草也不必失望,出去再找。”
他以為她是為修月草哭。
……這好像也沒錯。
找不到修月草,白來這一遭,回去還不知怎麼解決靈脈的事,是該哭一哭。
程雪意朝上方閉了閉眼,淡淡道:“大師兄誤會了,是這裡麵烏煙瘴氣,我被熏到眼睛而已,我沒哭。”
沈南音看她眼眶紅紅地將牆上的畫卷摘下來,卷起來往乾坤袋裡塞,塞了幾次都沒塞進去。
她那宗門配發的小乾坤袋裝滿了。
“……”
程雪意有些生氣,憋著氣把乾坤袋裡的東西大大小小往外拿。
沈南音目不暇接地看著,東西很多,但體積都不大,不少他都沒見過叫不出名字的,不待他問是什麼,程雪意又開始往裝,裝到最後總是剩下點。
沈南音看見了桃花醉。
哪怕隔著瓶子,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淡淡的香氣,那伴隨他受儘一夜折磨的香氣。
“你沒還回去?”他立刻抓住瓶子。
程雪意散漫道:“我忘了,大師兄喜歡?那你拿走吧,反正我這裡也裝不下了。”
看起來他也不可能在一個地方栽兩次跟頭,這玩意兒廢了,就彆留著占地方了。
沈南音深吸一口氣,將桃花醉放進自己的芥子裡,眼見程雪意毫不猶豫地往外走,他忍耐著跟了幾步,還是沒忍住道:“程師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過?”
一字千金,字字被人奉為圭臬的真武明華道君發出來自靈魂的疑問。
程雪意紅著眼圈看回去,也是匪夷所思:“從來沒有啊,大師兄你居然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