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杜乘鋒才睡醒過來。
到底睡了多久,杜乘鋒不太好判斷,或許一天,或許兩天,起碼身邊的那些屍體都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誰清理乾淨了。
能殺這麼多,杜乘鋒也很訝異,要知道前不久他還是一個太平人,一個連血都沒怎麼見過的人,可隻是一夜的時間,他卻已經成為了殺人狂魔,刀起刀落斬殺足足兩百餘人。
並且,這一切都不是虛幻記憶中的東西,而是他自己親手做出來的。
或許是由於過去許久,亦或者是因為得到了足夠的休息,杜乘鋒終於分清了什麼是虛幻,什麼是現實。
不過成為大刀時候的那段記憶,其實也算不得虛幻,那雖然不是他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事情,但卻是那把大刀曾經曆過的。就在他將大刀放到磨刀石上的時候,那柄大刀上所承載的記憶,便隨著所謂的煞氣,一起湧入了他的腦海。
一邊是身為人類的短暫壽命,另一邊卻是足有百餘年的厚重積累,當一個人以另一個身份渡過如此漫長的時光之後,他真的能記得起自己是誰嗎
或許這就是為什麼會有刀兵煞氣能讓人發瘋這一說,如果沒有堅定的意誌來確定自己到底是誰,就會被這份龐大而厚重的記憶瞬間衝垮,徹底忘記自身的存在。
可就算能夠像杜乘鋒這樣,依靠自己堅定的意誌來渡過這場劫難,也未必就真的能徹底平安。
所謂意誌的堅定,就如同狂風暴雨中的礁石,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可這所謂的煞氣卻並非隻是區區狂風暴雨這麼簡單。伴隨著殺的人越來越多,狂風暴雨也會逐漸變為疾風怒濤,甚至化為滔天巨浪。
一旦被這份恐怖的存在感吞沒,恐怕就會迷失在刀兵殺伐當中,再也不得解脫。
畢竟可以自由掌控人命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
也就是這個時候,杜乘鋒才品味出,為什麼會有“生殺大權”這個詞。對於生命的否定與剝奪,這無疑是最為深刻,最為直指本質的權力。的確,這份力量或許沒辦法解決所有問題,但它卻可以在根本上解決掉所有製造問題的人。
而掌中的兵刃,便是這份權力的具現化。
握住刀柄的那一刻,便是握住了權與力。
揮出刀刃的那一瞬,天下無物不可殺。
“你又開始了。”
想到這裡,杜乘鋒不禁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大刀。
很明顯,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這柄大刀又在影響他的意誌了。
不過這種事也不能怪手中的刀,畢竟刀本是一塊鋼鐵,是一件死物,隻是上麵所承載的厚重記憶,才讓這把刀成為了能夠影響人心的凶刃——而作為被影響的那個,杜乘鋒隻覺得自己還是意誌不夠堅定,才會被刀所吸引,甚至被刀帶著走。
“我知道你很想砍東西,但是總有些人,確實是不能殺的。”
這樣說著,躺在地上的杜乘鋒轉過頭,望向了遠處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比如他,就肯定不能殺。”
出現在杜乘鋒視線之中的,是好心眼的李木匠,隻看對方拎著水桶和傷藥的樣子,杜乘鋒便也知道了,自己暈過去的這段時間,都受到了怎樣的照料。
不過出乎杜乘鋒意料的是,李木匠雖然過來了,卻沒有湊到近前,而是從背後摸出幾段竹管接起來,隨後對著他的方向遠遠地送了過來,一路遞到他的嘴邊。
“呃,老兄,你這是乾什麼”
眼看著有清水從竹管中流淌而出,杜乘鋒有點繃不住了。
雖然他也很佩服李木匠的奇思妙想就是了,不過把管子接這麼長就為了送點飲水過來,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