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刀!你看什麼!再者說不過是一把殺豬刀而已,你自己是找不著嗎”
兩巴掌抽完,杜乘鋒便一個摔投,將楊三郎扔進了遠處的黑暗裡。
“好好學學你祖宗!沒出息的東西!”
目送著那楊三郎從地上爬起來,一路失魂落魄的離開,杜乘鋒這才長出一口氣。
還好,經過之前應對劍客崔遠那次,他對付精神病的辦法也愈發地熟練了。麵對這種腦子不太正常的人,正麵硬碰硬多少有點惡心自己——所以與其大半夜還要在門口收拾屍體洗地,還不如乾脆順著對方走,然後把問題拋回去,這樣精神病就會自己跑到一邊去精神內耗,不會再冒出來招人煩了。
“時候還早,再補個覺吧。”
這樣想著,杜乘鋒關上院門,繼續回屋睡覺去了。
杜乘鋒這邊是能睡著了,那楊三郎可睡不著了。
四個巴掌抽在臉上,兩頰之上是火辣辣的疼。但比起臉上的疼痛,更令楊三郎痛苦的卻是剛才的經曆。
他明明已經儘力了,儘力去學著族叔楊玄的模樣,去做一個成熟的人,所以他願意去偷,去搶,去騙,甚至學著族叔的模樣去鞠躬道歉,磕頭謝罪,乃至於把自己的命都豁出去給人殺。他本以為這樣或許會有用,他本以為自己能為薊州楊氏做點什麼。
可事實卻證明,他什麼也做不到。
那個流民的話語還徘徊在耳邊,或許他確實就是一個沒出息的孬種。他不可能打的贏那個流民把刀搶回來,也不可能從那個流民手裡把刀求回來,這不是跪地磕頭能解決的事情,所謂的顏麵毫無意義。
有水跡打濕了楊三郎的衣衫。
大雨傾盆,一如楊三郎淚流滿麵。
踉踉蹌蹌的在雨中走著,楊三郎已然認不清方向,他隻知道此刻的他已然沒有臉麵再回去塢堡,隻因為他的一個錯誤判斷,楊氏一族已然因他丟儘了臉麵,甚至連祖傳寶刀都落到了外人手中,他又怎麼能回得去呢
“要不乾脆找個地方,死了算了。”
萬念俱灰之下,楊三郎已然準備就這麼一了百了。
也就是這時候,他突然發現路邊有一顆,老歪脖子樹。
歪脖子樹,也就是樹乾長歪了,從主乾上歪出一根橫梁來,倒是正好能掛點繩子什麼的——於是這楊三郎便解下腰帶,當作上吊繩,直接給自己掛了上去。
可掛是掛上了,但人在瀕死的時候卻是會本能的掙紮,這甚至與勇氣無關,純粹是人體本能的生理反應。
於是隻聽“哢嚓”一聲,這楊三郎便跟半截裂開的樹乾,一塊砸在了地上。
躺在鬆軟的泥濘裡,楊三郎不禁愈發地悔恨了,之前他拿著投矛拚命那次也是,明明是該舍生取義的時候,明明是該像個男人一樣坦然赴死的時候,他卻是沒辦法戰勝自己的本能反應,甚至連死都死不成!
“我,啊,啊啊啊……”
楊三郎想要仰天長嘯,乾啞的喉嚨卻已然發不出什麼聲音。
想他楊三郎當年也能被算成一方豪傑,現在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難道真和那個流民說的一樣,他就是這麼沒出息嗎
“啊啊啊啊……”
跪在地上的楊三郎使勁抓著地上的泥土,仿佛這樣就能抓到點什麼希望。
可就是這絕望的一抓,還真給他抓到點什麼。
“……嗯”
感受著手中的觸感,楊三郎下意識地站起身子。
有老舊的彎刀被他從泥濘中拔了出來。
“你怎麼不學學你祖宗那樣,自己拿把刀把威名殺出來”
剛剛那個流民的話語,還徘徊在楊三郎的耳畔。
看著手中被雨水衝刷著的彎刀,楊三郎可以確信。
薊州楊氏的先祖,還在庇佑著他的子孫。